第77章 古鼎藴痕，星途在肩（1/2）

焦土遗迹边缘的背风坡地，夜风刮过稀疏的荆棘丛，发出呜呜的哨音，带着一股子铁锈和焦土的冷硬味道。姬岩选了个相对避风、地面稍软些的凹坑，手脚麻利地用石刀刮开表层的硬壳，露出底下颜色稍深的褐土。阿桑忍着疲惫和断臂的隐痛，用独臂帮忙把刮开的土推到四周，垒起一道矮矮的土坎挡风。元宝趴在姬岩的背囊上，光芒微弱得像快熄灭的萤火，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只有小肚子还微微起伏着。

篝火艰难地燃了起来，用的是一些从遗迹边缘捡来的、早已碳化的扭曲枯枝。火苗不大，噼啪作响，散发着一种奇怪的热力，驱散了点夜寒，却烘不干人心头的沉重和迷茫。

姬岩坐在火堆旁，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温热的坤卦板子。板子沉甸甸的，不只是玉石的重量，更像压上了一块无形的巨石。脑海里那些来自“老乡前辈”的破碎画面还在翻腾：崩碎的星槎，绝望的意念，还有那渺茫到近乎虚幻的“星路”二字。

“开启星路…归途指引…”姬岩低声重复着那烙印般的意念碎片，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这算什么？天降大任？还是甩了个比蛮荒还大的烂摊子？他一个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穿越者，连下一顿能不能吃饱都没底，现在却被告知要继承什么“星路开发之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呜？”元宝被姬岩的低语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小脑袋，纯净的光芒里带着询问。

“没事，睡你的。”姬岩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声音有些发涩。他抬头望向阿桑。少女正小心翼翼地用独臂往火堆里添枯枝，火光映着她苍白疲惫的侧脸，琥珀色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安静脆弱。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姬岩心头。阿桑跟着他，断了一臂，风餐露宿，担惊受怕，所求不过是活下去。而他呢？莫名其妙被卷入了什么“星海归途”的迷局，前路更加凶险莫测。这沉重的担子，是他能挑得起的吗？又凭什么要阿桑和元宝跟着一起冒险？

“岩大哥？”阿桑似乎感觉到了姬岩的目光，抬起头，火光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跳动，“你…还在想那石碑的事？”

姬岩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阿桑，你怕吗？跟着我…前面可能比黑石林、比这焦土还要凶险得多。”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甚至…可能根本看不到头。”

阿桑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摇了摇头，火红的发丝在火光中拂动。她看着姬岩的眼睛，语气很认真，带着少女特有的执拗：“不怕！在黑石林，是你把我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没有岩大哥，阿桑早就没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她顿了顿，声音小了点，但依旧清晰，“而且…跟着岩大哥，有元宝，有吃的…比在黑石林等死强多了。”她说着，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疲惫显得有些勉强。

这简单甚至有些笨拙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开了姬岩心头的阴霾和沉重。是啊，想那么多作甚？路在脚下，饭要一口口吃。眼下最要紧的，是活下去，是让身边的人活下去！至于那什么“星路”，那什么前辈的遗志…太远了！远得如同头顶这蛮荒星空里那些模糊的星辰。

“对！”姬岩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活着，才有以后！管他娘的什么星路不星路，先顾好眼前！”他握紧了手中的坤卦板子，感受着那份温热的、新生的力量感。这板子，这能力，才是实打实的依仗！

他不再纠结那些遥不可及的责任，而是将心神沉入手中的坤卦板子。白天在焦土上踩出浅坑的奇异感觉再次浮现。他集中意念，尝试着去沟通板子里那股新生的、与大地相连的力量。

嗡…

板子在他掌心轻轻一震，土黄色的微光如同呼吸般明灭。这一次，姬岩“看”得更清晰了一些。意念顺着板子流淌，仿佛融入脚下的大地。他能“感觉”到身下这片褐土的结构，比那焦硬的琉璃地面松软太多。他尝试着用意念，通过板子去“搅动”身下很小一块区域的土壤。

很慢，很费力。像用一根无形的棍子在粘稠的泥浆里搅动。但渐渐地，他屁股坐着的这一小块地方，土壤似乎真的变得更加松软、更加贴合他的身体轮廓了，坐着舒服了不少。

“咦？”阿桑惊讶地看着姬岩身下的地面，那土似乎…自己往下陷了一点？变得更平整了？

姬岩睁开眼，看到阿桑惊讶的表情，咧嘴一笑，带着点小小的得意：“板子新得的本事，让地软和点。”他指了指旁边的地面，“来，坐这儿试试。”

阿桑好奇地挪过去，刚坐下，姬岩便再次催动坤卦板子。阿桑只觉得身下的土壤仿佛活了过来，温柔地向下凹陷，完美地承托住她的身体，连吊着的断臂都感觉舒服了很多。

“呀！真的…好软和！”阿桑眼睛亮了起来，疲惫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呜哇！舒服！”元宝也感受到了，立刻从背囊上滚下来，小爪子扒拉着姬岩，传递着强烈的意念：“阿岩！这里！这里也要软！”它用小爪子拍打着姬岩腿边一小块硬土。

“小东西还挺会享受！”姬岩笑骂一句，但还是满足了元宝的要求，用板子之力将那块硬土“揉”得松软。元宝立刻满意地滚上去，摊开小肚子，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光芒都似乎亮了一丝。

这小小的能力展示，驱散了夜晚的凝重，也让姬岩的心情真正轻松了不少。这能力虽然微弱，但确实有用！他反复尝试着，控制范围，控制力度，每一次成功“软化”一小块泥土或让一小块硬石表面微微凹陷，都让他对坤卦板子的新力量多一分熟悉和掌控。

夜深了，篝火渐弱。阿桑裹紧兽皮，靠着松软的土坎沉沉睡去。元宝也蜷在姬岩腿边，光芒平稳，进入了梦乡。

姬岩却没什么睡意。他靠着土坎，望着蛮荒夜空。这里的星辰格外明亮，也格外陌生，没有北斗，没有银河，只有一片他完全无法辨认的、璀璨而冰冷的星图。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和渺小感，无声地包裹着他。

“星垂平野阔…”一句诗无声地从心底滑过。在这浩瀚无垠的星空下，这广袤而危险的蛮荒大地上，他这来自异乡的灵魂，究竟要走向何方？那艘破碎的星槎，那些消逝在时空中的“老乡”前辈，他们又经历了什么？最终魂归何处？

坤卦板子在他手中微微发烫。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上他的思绪——他要弄清楚！弄清楚那些前辈的来历，弄清楚他们为何而来，又因何而败！这念头并非源于那强加的“星路”责任，而是来自一个穿越者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对“同源”的探寻，对自身来路的困惑，以及对那些先行者命运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悲悯。

“老乡见老乡…”姬岩无声地咧了咧嘴，这次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复杂的决心，“总得知道，你们到底挖了多大的坑，又埋在了哪儿吧？”这探查，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归途，更像是给自己漂泊的灵魂，找一个可以回望的坐标。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坤卦板子，毫无征兆地再次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