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黑风涧，腐毒沼（2/2）
这怪物形似巨猿，但体型庞大得超乎想象，直立起来几乎接近三丈！它通体覆盖着如同黑曜石般的厚重甲壳，甲壳缝隙间流淌着暗红色的熔岩纹路，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它的头颅异常狰狞，獠牙外翻，一双巨大的眼睛燃烧着熔岩般的赤红光芒！最骇人的是它粗壮无比的双臂，末端并非手掌，而是两柄巨大、弯曲、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狰狞骨刃！骨刃上布满锯齿和倒刺，残留着暗褐色的干涸血迹！
“黑…黑曜刀猿？！”石虎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黑风涧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之一！凶残暴虐，力大无穷，一身黑曜甲壳刀枪难入！它显然也被那巨石顶端的奇异“石蛋”所吸引，熔岩般的双眼死死盯着獠牙之巅，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
黑曜刀猿显然也发现了石虎他们这些“闯入者”。它熔岩般的巨眼扫过渺小的人类，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和暴虐。它猛地抬起一只巨大的骨刃手臂，朝着石虎他们的方向随意一挥！
轰！
一道巨大的、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色气刃破空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焚烧一切的灼热气息，如同死神的镰刀，横扫而来！气刃未至，恐怖的威压和灼热的气浪已将地面的碎石卷飞！
石虎瞳孔缩成针尖！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猛地将身旁抱着姬岩的青叶狠狠推开！同时，他仅存的右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抓起地上那块曾用来割肉的尖锐石头，迎着那毁灭性的气刃，带着绝望的咆哮，全力掷出！
噗！咔嚓！
尖锐的石头撞在气刃上，如同鸡蛋碰石头，瞬间粉碎成齑粉！气刃只是微微一顿，速度稍减，但依旧带着焚灭一切的威势，狠狠斩在石虎刚刚站立的位置！
轰隆！
地面被斩开一道数丈长的焦黑深沟！碎石如同炮弹般四射飞溅！
“呃啊——！”石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虽然在最后关头侧身翻滚，避开了气刃的正面斩击，但左肩连同大半条左臂，被气刃边缘那恐怖的灼热能量和飞溅的碎石瞬间扫中！
嗤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黄油！石虎左肩的皮甲、肌肉、甚至骨骼，在瞬间被撕裂、碳化！整条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处一片焦黑，连鲜血都被瞬间蒸干！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虎哥——！”被推开的青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眼睁睁看着石虎如同破麻袋般被爆炸的气浪掀飞，重重撞在身后的岩壁上，又滚落在地，生死不知！怀中的姬岩也被这剧烈的震动震得差点脱手。
黑曜刀猿发出一声轻蔑的低吼，似乎对碾死一只蚂蚁毫不在意。它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颗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石蛋”上。它迈开沉重的步伐，无视了重伤的石虎和惊恐的青叶，径直朝着中央那块獠牙般的黑色巨石走去。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
青叶抱着姬岩，看着倒在血泊中断臂昏迷的石虎，又看看那步步逼近巨石的恐怖刀猿，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刹那！
青叶怀中，一直昏迷沉睡的姬岩，身体猛地剧烈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砸中！
这一次，他紧闭的双眼没有睁开。但他的身体却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瞬间绷紧！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乱而狂暴的意志风暴，在他小小的身体内轰然爆发！
不再是冰冷的计算，不再是蛮荒的凶戾！
那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又疯狂交织碰撞的意识洪流！
一股，冰冷、浩瀚、古老、带着无上的镇压意志和吞噬一切的贪婪——那是青铜古鼎的本源意志！它被黑曜刀猿那狂暴的气血和神秘石蛋的气息彻底点燃了欲望！暗红色的纹路在他体表疯狂闪烁，如同燃烧的血脉！
另一股，却截然不同！混乱、迷茫、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恐和抗拒！仿佛一个沉睡的灵魂被强行拖入噩梦，在无尽的混沌中尖叫、挣扎！这股意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与这蛮荒世界格格不入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烙印！
“不…不！这是哪？！”
“警报！生命体征异常！检测到未知高能反应！”
“坐标…锁定失败…系统…错误…”
“滚开！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无数混乱、破碎、带着金属质感却又充满人类惊恐情绪的词语，如同失控的电流，在姬岩的识海中疯狂炸响！那不是通过嘴巴说出，而是直接在他意识深处震荡！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他的躯壳内疯狂撕扯、争夺着控制权！
姬岩小小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皮肤下暗红与淡金色的光芒交替闪烁，时而滚烫如火，时而冰冷如铁。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痛苦声音，小脸扭曲，似乎在承受着灵魂撕裂的酷刑！
这股源自他体内爆发的、混乱到极点的灵魂风暴，无形无质，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精神冲击，瞬间扩散开来！
正准备攀爬巨石的黑曜刀猿，熔岩般的巨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错愕和不适！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仿佛被无形的声波干扰了感知，动作出现了一丝迟滞。它烦躁地甩了甩巨大的头颅，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干扰感到困惑和愤怒。
而倒在血泊中、因剧痛和失血濒临昏迷的石虎，也被这股混乱的精神风暴扫过。他仅存的右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是青叶怀中那个抽搐挣扎、如同被邪魔附体般的身影，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混乱破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呓语残响……
“小…石头…”石虎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姬岩的抽搐和混乱的精神风暴并未持续太久。或许是因为他本身灵魂的孱弱，或许是因为青铜古鼎意志的绝对强势。那代表着异世灵魂的混乱挣扎和惊恐呓语，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残雪，迅速被那冰冷、浩瀚的鼎之意志吞噬、镇压下去！
暗红色的纹路重新稳定下来，如同活着的岩浆在姬岩体表流淌，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吸力和灼热气息。他小小的身体停止了抽搐，但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灼热，仿佛体内有一座压抑的火山即将喷发！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最终定格，猛地睁开！
琥珀色的眼瞳深处，暗金色的光芒如同两轮冰冷的太阳，熊熊燃烧！这一次，再无一丝迷茫和混乱，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对气血能量的贪婪与渴望！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刃，穿透稀薄的灰白瘴气，死死锁定在那头正试图攀爬巨石的黑曜刀猿身上！
那庞大如山岳的身躯，那沸腾如熔炉的气血，那黑曜石般的甲壳下奔涌的狂暴生命能量……在鼎之意志的感知中，如同黑夜中最耀眼的火炬！那是…食物！是能让它更快复苏、更加强大的…绝佳血食！
“吼——！”黑曜刀猿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毫不掩饰的、如同天敌般的贪婪注视！它猛地停下攀爬的动作，熔岩巨眼转向姬岩的方向，发出震耳欲聋的、充满警告与暴怒的咆哮！它感受到了威胁！来自那个渺小蝼蚁体内散发出的、令它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恐怖气息！
鼎之意志操控下的姬岩，对刀猿的咆哮充耳不闻。他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嘶鸣。他动了！
没有助跑，没有蓄力！他的身体仿佛违背了物理的法则，在原地留下一个淡淡的残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快！快得超出了石虎和青叶理解的极限！
下一个瞬间，姬岩小小的身影已然出现在黑曜刀猿那如同石柱般粗壮的后腿旁！他高高跃起，高度竟不可思议地达到了刀猿的腰部！小小的拳头紧握，皮肤下暗红色的纹路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整条手臂仿佛被烧红的烙铁！一股冰冷、沉重、带着无上镇压力量的“艮”之真意，凝聚于拳锋！
轰！
小小的拳头，裹挟着山岳倾塌般的恐怖力量，狠狠砸在黑曜刀猿覆盖着厚重黑曜甲壳的膝盖侧后方——一个甲壳结构相对薄弱的部位！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岩石崩裂的脆响！
“嗷——！”黑曜刀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那足以抵挡石斧劈砍的黑曜甲壳，在蕴含着“艮”之真意的拳锋下，竟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应声碎裂！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的血液混合着甲壳碎片瞬间喷溅而出！
巨大的痛楚让刀猿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它熔岩般的巨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它猛地挥动另一只巨大的骨刃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焚灭一切的灼热，如同倒塌的山峰般朝着腰侧那个渺小却可恨的身影狠狠拍下！要将这该死的虫子拍成肉泥！
然而，鼎之意志操控下的姬岩，其战斗本能早已超越了凡俗！在骨刃即将临身的刹那，他小小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借着刚才一拳的反震之力，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凌空翻转！险之又险地擦着那巨大的骨刃掠过！灼热的气浪将他残破的皮袄边缘瞬间烤焦！
他稳稳落在不远处一块巨石上，暗金色的瞳孔冰冷地注视着因剧痛而暴怒发狂的刀猿。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刚才那一击显然也消耗巨大，体表暗红色的光芒微微黯淡。但他眼中的贪婪和冰冷，却更加炽盛！
黑曜刀猿熔岩般的巨眼死死盯着姬岩，暴怒的咆哮变成了低沉的、充满忌惮的嘶吼。它受伤的膝盖微微颤抖，暗红色的血液如同小溪般流淌，滴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这个小东西体内蕴含的力量，诡异而恐怖！那破碎甲壳处残留的冰冷镇压之力，让它引以为傲的防御变得脆弱！
它巨大的骨刃缓缓抬起，指向姬岩，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一时间，这蛮荒绝地的天坑底部，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弥漫的灰白瘴气中对峙着。空气凝固，杀机四溢。
青叶抱着昏迷的石虎，蜷缩在岩壁的阴影里，瑟瑟发抖地看着这超越她认知极限的恐怖对峙。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那个小小的身影，真的是她看着长大的小石头吗？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獠牙巨石顶端，一直被忽略的神秘“石蛋”，表面的玄奥纹路流动速度骤然加快！暗红色的心跳光芒变得急促而明亮！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古老气息猛地扩散开来！这股气息，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呼唤，仿佛在吸引着什么！
对峙中的姬岩（鼎灵）和黑曜刀猿同时被这股气息吸引！
刀猿熔岩般的巨眼中贪婪更盛，它低吼一声，巨大的骨刃猛地插入地面，支撑住受伤的身体，另一只骨刃高高举起，似乎想要不顾一切地扑向石蛋！
而姬岩暗金色的瞳孔深处，数缕流光疯狂闪烁！冰冷的声音再次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丝急促：
“八卦…能量不足…青铜古鼎…优先…八卦…复苏、修补！”
话音未落，他小小的身体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目标不再是黑曜刀猿，而是直扑那獠牙巨石的顶端！速度比之前更快！
黑曜刀猿见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暴怒狂吼！它感觉自己被彻底藐视了！它不顾膝盖的剧痛，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巨大的骨刃撕裂瘴气，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斩向姬岩飞扑的轨迹！同时，它张开血盆大口，喉咙深处暗红色的光芒疯狂凝聚——它要喷吐熔岩吐息！
“小心！”青叶的尖叫被淹没在刀猿的怒吼中。
石虎在剧痛中勉强恢复了一丝意识，模糊的视线只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冲向那巨大的骨刃和即将喷发的熔岩！
千钧一发！
就在那巨大的骨刃即将斩中姬岩，刀猿口中的熔岩吐息即将喷发的刹那！
姬岩飞扑中的小小身影，在空中猛地一滞！他双手在胸前极其诡异地结出一个古老、玄奥、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手印！皮肤下，那道由两条断裂断横构成的“震”卦刻痕（— —），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雷光！
“震！”
一个冰冷、威严、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音节，从姬岩口中吐出！声音不大，却如同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直接炸响！
轰隆——！
以姬岩小小的身体为中心，一道无形的、却蕴含着毁天灭地般雷霆真意的恐怖震荡波，轰然爆发！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扭曲、撕裂！
首当其冲的，是那巨大的骨刃！恐怖的震荡之力如同亿万道无形的雷锤，狠狠砸在骨刃之上！
咔嚓！咔嚓嚓！
坚韧无比、堪比神铁的巨型骨刃，从与震荡波接触的部位开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在刀猿难以置信的熔岩巨眼注视下，轰然炸碎成漫天飞溅的骨渣！
震荡波去势不减，狠狠撞在黑曜刀猿庞大的身躯之上！
“嗷——！”
黑曜刀猿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它体表那坚硬无比的黑曜石甲壳，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瓷器，瞬间浮现出无数裂痕！暗红色的熔岩血液从甲壳缝隙中狂喷而出！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山撞中，不受控制地离地倒飞出去，狠狠砸在数十丈外的天坑岩壁上！
轰隆！
岩壁剧震，碎石如雨落下！黑曜刀猿庞大的身躯深深嵌进岩壁，熔岩般的巨眼黯淡无光，口中溢出暗红的血液，只剩下痛苦的抽搐，显然遭到了毁灭性的重创，再无威胁！
而姬岩，在爆发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击后，小小的身体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量，体表暗红色的光芒和雷光同时熄灭。他眼中的暗金色泽也如潮水般退去，重新变回空洞的琥珀色。小小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中直直坠落！
“小石头！”青叶尖叫着，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接住了坠落下来的姬岩。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青叶抱着姬岩一起摔倒在地。姬岩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小脸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身体冰冷得吓人，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只是一场幻梦。
青叶紧紧抱着他冰冷的小身体，泪如雨下，恐惧和绝望再次将她淹没。石蛋…刀猿…那恐怖的力量…这到底是什么？
石虎挣扎着，用仅存的右臂支撑起身体，独眼死死盯着獠牙巨石顶端那颗静静悬浮、纹路缓缓流动的暗沉石蛋，又看向青叶怀中昏迷的姬岩，最后目光扫过远处岩壁下生死不知的黑曜刀猿。他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走…”他用尽力气，发出嘶哑如破风箱的声音，仅存的右手指向天坑一侧，那里瘴气相对稀薄，隐约可见一道向上延伸、布满碎石和滑腻苔藓的陡峭斜坡。“趁它…没死透…爬上去…离开…这鬼地方…”
青叶看着那高耸入云、被致命毒瘴笼罩的陡壁，又看看怀中气若游丝的姬岩和重伤垂死的石虎，眼中充满了绝望。这…怎么可能？
“带他…上去！”石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嘶吼，“用…用布条…把他…绑在你背上！爬！给老子…爬出去！姬氏…不能绝！”
青叶浑身一颤，看着石虎那只剩焦黑断口的左肩，看着他独眼中燃烧的、如同余烬般的最后火光。她猛地一咬牙，擦干眼泪，用颤抖的手解下自己破烂的皮裙，撕成坚韧的布条，不顾姬岩身体的冰冷，将他牢牢地、稳固地绑在了自己瘦骨嶙峋的后背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她走到石虎身边，想要搀扶他。
“不用管我！”石虎猛地推开她，独眼死死盯着她，“老子…断后！快走！”他挣扎着，用仅存的右臂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支撑着自己，摇摇晃晃地朝着黑曜刀猿坠落的方向挪去。他的背影在稀薄的瘴气中显得异常佝偻，却又带着一种顶天立地的孤绝。
青叶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最后看了一眼石虎那决绝的背影，又抬头望向那吞噬一切的陡壁瘴气。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刺鼻的毒瘴让她剧烈咳嗽起来，但她不管不顾，眼中只剩下头顶那微弱却代表着生的天光！
她伸出枯瘦如柴、布满伤痕和老茧的双手，死死抠进陡壁上冰冷湿滑的岩石缝隙！脚尖寻找着任何一点微小的凸起！
一步！又一步！
背负着姬岩，承载着姬氏最后的火种，承载着石虎用命换来的生机，青叶，这个曾经只懂得照顾孩童的柔弱女人，化身成了最顽强的攀岩者，如同壁虎般，朝着那死亡毒瘴弥漫的绝壁之巅，开始了她生命中最漫长、最艰难、也最绝望的攀爬！
冰冷的岩石磨破了她的指尖，鲜血渗出，染红了石壁。滑腻的苔藓让她无数次滑落，锋利的石棱划破了她的手臂和脸颊。稀薄的毒瘴侵蚀着她的肺腑，带来眩晕和麻木。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痛，每一次用力都仿佛要耗尽她最后一丝生命。
但她没有停下！背上那冰冷的小小身躯，是她全部的动力和仅存的希望！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爬上去！带他活着出去！为了少主！为了死去的族人！为了用命断后的石虎！
时间在攀爬中失去了意义。意识在毒瘴和疲惫的侵蚀下渐渐模糊。青叶的眼前开始发黑，手臂的肌肉如同撕裂般剧痛，每一次向上挪动都仿佛要抽干她所有的力气。
就在她感觉灵魂都要离体，即将坠入永恒的黑暗深渊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力量，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她背上传导而来，支撑住了她即将脱力下滑的身体！
青叶浑身一震！濒临涣散的精神瞬间被拉回了一丝！
是姬岩！
昏迷中的他，那冰冷的小手，不知何时竟死死抓住了她肩头破烂的皮袄！抓得那么紧，指关节都泛白了！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流，顺着那抓握的地方，缓缓流入青叶几乎冻僵的身体！
这暖流并非气血，而是一种更加纯粹、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力量！它如同温润的泉水，瞬间驱散了侵入青叶肺腑的部分毒瘴寒意，缓解了她肌肉撕裂般的剧痛，甚至让她枯竭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小…石头？”青叶难以置信，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是那“东西”？还是…他本身？
没有回答。姬岩依旧昏迷，只有那死死抓住她皮袄的小手，和那股支撑着她的微弱暖流，证明着他并非毫无知觉。
青叶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但这如同神迹般的支撑，让她早已枯竭的身体里，重新迸发出一股决绝的力量！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受伤的母狼，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朝着上方那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的天光，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嗤啦！
布条撕裂的声音！青叶背上，一根捆绑姬岩的布条终于承受不住，骤然断裂！
姬岩小小的身体猛地一歪，向下滑落！
“不——！”青叶魂飞魄散，左手死死抠住一块岩石凸起，右手不顾一切地反手向后抓去！锋利的石棱瞬间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淋漓！但她不管不顾，五指如同铁钩，死死抓住了姬岩滑落的衣角！
巨大的下坠力几乎将她一起拖下去！青叶的指甲在岩石上崩裂，手臂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血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将姬岩重新拽了回来！用额头死死抵住冰冷的岩壁，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劫后余生的恐惧让她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颤抖着，用流血的右手和牙齿，重新将断裂的布条系紧，将姬岩牢牢绑缚在后背。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
抬头望去，头顶的瘴气已变得稀薄如纱，久违的、带着草木气息的新鲜空气涌入鼻腔！天光！真正的天光，透过瘴气的缝隙，温柔地洒落在她布满血污和泪水的脸上！
希望！前所未有的希望！
青叶不知道从哪里榨出的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光明奋力攀去！
哗啦！
她抱着姬岩，终于冲破了最后一层稀薄的瘴气，狼狈不堪地滚落在坚实、布满枯叶和泥土的地面上！刺目的阳光让她瞬间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她贪婪地呼吸着带着草木清香和泥土芬芳的空气，肺部那灼烧般的痛楚被清凉取代。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黑风涧中浸入骨髓的阴冷。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无法言喻的悲伤同时席卷了她。
过了许久，她才挣扎着坐起，第一时间查看背上的姬岩。小家伙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比在黑风涧时好了一些，呼吸也平稳悠长了许多。皮肤下那层暗红色的纹路依旧清晰，却不再闪烁，如同沉睡的图腾。她小心翼翼地将他解下，抱在怀里，感受着他微弱却真实的心跳，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边缘。参天古木拔地而起，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只有稀疏的光斑透过枝叶洒落。藤蔓如同巨蟒般缠绕着粗壮的树干，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腐殖质和蕨类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湿气。远处，是连绵起伏、望不到尽头的苍茫群山，山势险峻，云雾缭绕，散发着古老而蛮荒的气息。
十万大山！他们终于逃到了这片传说中比黑风涧更加凶险、却也更加广袤、可能隐藏着一线生机的蛮荒之地！
就在这时，怀中的姬岩，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暗金，也不是狂暴的琥珀，而是…一种带着深深迷茫、疲惫，却又异常清澈的…属于孩童的黑色眼眸。
他茫然地看着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冠，看着透过缝隙洒下的细碎光斑，看着青叶那张布满血污、泪痕和关切的脸庞，小嘴微微张开，一个极其微弱、带着长久沉睡后的沙哑和浓浓困惑的声音，如同梦呓般轻轻响起：
“这…是哪儿？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