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余怨未尽，溪涧长流（1/2）

深渊广场的震荡余波，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抽搐，在污秽的星河中缓缓平息。污秽的能量乱流依旧如浑浊的浪涛般翻涌，破碎的空间碎片如同宇宙的伤口，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虫骸的残肢断臂漂浮其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衰败气息。混沌星海之潮剧烈收缩后，勉强稳住了形态，覆盖范围缩小了近三分之一，光芒黯淡如同蒙尘的薄纱，却依旧顽强地包裹着意志壁垒的核心创伤区域，温柔而坚韧地抵挡着外围残余的污秽洪流。

玄牝星云的核心，陈子睿单膝跪在虚空中，身躯如同被重锤反复敲打过，每一寸骨骼、每一缕筋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口大口的淡金色血液不再汹涌，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嘴角渗出，滴落在下方那片几乎失去光泽、仅剩薄薄一层灰败光晕的星云之上。血液刚一接触星云，便被瞬间吞噬，如同干涸河床吸收最后的雨滴，无法带来丝毫生机，反而加剧了星云的黯淡。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部撕裂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脏腑灼烧般的痛苦。强行疏导熔岩巨龟的自爆冲击，硬抗蝠龙燃烧灵魂的绝杀一击，榨干最后一丝玄牝道韵维持潮汐不散，几乎将他的生命本源彻底点燃、熬干。

【…玄牝星云核心…濒临溃散…永恒烈阳…熄灭…】

【…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危险…本源枯竭…灵魂创伤…重度…】

【…混沌星海之潮…能量传导效率…持续下降…意志壁垒压力…回升…】

火种源的警报声在识海中微弱地回荡，如同来自遥远彼岸的丧钟，冰冷地宣告着油尽灯枯的绝境。陈子睿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与虚弱的撕扯下明灭不定。视野边缘是模糊跳动的血色，耳畔是污秽星河无休止的嗡鸣，以及意志壁垒外虫骸大军在短暂混乱后重新集结、试探性冲击的嘶吼。

“…溪涧…长流…” 他艰难地维持着一丝清明，在心中默念，试图抓住那支撑他走到现在的道韵。但“溪涧”自身，已然枯竭。疲惫如同万丈深渊的引力，拉扯着他的灵魂向下沉沦。

“子睿！撑住！别睡！听见没？！”

一个嘶哑、焦急、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他耳边响起，驱散了些许昏沉的迷雾。同时，一股粗暴却带着灼热温度的力量抓住了他冰冷颤抖的肩膀。

陈子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周杨那张被烟熏火燎、汗水血污糊得几乎看不清原本面目的脸。那双平日里总是跳脱着狡黠或凶狠光芒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他身上的动力外骨骼装甲多处破损变形，肩甲处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还在渗着暗红的血，与油污混在一起。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抓着陈子睿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骨头捏碎。

“药！快！最高浓度的‘星髓活力素’！还有‘灵魂抚慰剂’！全给他灌进去！” 周杨冲着旁边吼着，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刚才的嘶吼而劈叉。

旁边，林曦月的身影如同冰雕般矗立。她绝美的脸庞此刻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冰蓝色的长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沾染着点点淡蓝色的冰晶血迹。嘴角那抹冰蓝的血痕尚未干涸。她维持着冰魄静域，领域范围因为陈子睿的衰弱而缩小，但寒意却更加凛冽刺骨，将不断溅射过来的熔岩碎片和能量余波冻结、粉碎。她听到周杨的吼声，没有回头，只是左手依旧维持着冰印稳定静域，右手凌空一招。

嗤！

几支闪烁着不同能量光芒、封装在特殊晶体内的注射剂从她腰间的应急医疗包中飞出，精准地悬浮到周杨面前。她的动作依旧精准，但指尖细微的颤抖，却暴露了她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冰魄之瞳深处，是比绝对零度更深的恐惧，是对那跪倒身影无尽的痛惜，还有一丝决绝——若他倒下，这冰魄静域，便是他们共同的墓穴。

周杨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支闪烁着炽白光芒、内部液体如同熔融星辰的注射剂——“星髓活力素”，粗暴地撕开封装，看也不看，直接按在陈子睿颈侧的动脉上。

嗡！

灼热如同岩浆般的药力瞬间注入！陈子睿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皮肤表面瞬间泛起不正常的赤红，血管根根暴起！这几乎是透支生命潜能的猛药，带来短暂活力的同时，也带来千刀万剐般的剧痛！

“妈的…老周…你谋杀啊…” 陈子睿的意识被这剧痛强行拽回了几分，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勉强挤出一句话，嘴角却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这熟悉的、带着粗口的关心，像是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荡开了一丝微澜。

“闭嘴！省点力气！这玩意儿死不了人！总比你他妈的现在咽气强！” 周杨眼睛更红了，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他动作不停，又抓起一支流淌着柔和蓝色光晕的“灵魂抚慰剂”，同样粗暴地注入。清凉温和的能量流涌入识海，如同久旱逢甘霖，稍稍抚平了灵魂被撕裂的灼痛感，让陈子睿濒临崩溃的精神勉强维系住一线。

做完这一切，周杨才稍微松了口气，但看着陈子睿依旧惨淡如金纸的脸色和黯淡的星云，心又沉了下去。他半跪在陈子睿身边，用肩膀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中的“焚星者”枪口始终对着外围蠢蠢欲动的虫群。

“那破乌龟…炸得真他娘狠…” 周杨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远处还在缓慢崩塌、内部不断喷涌出暗红熔流和污秽能量的熔岩巨龟残骸。巨龟庞大的身躯在自爆中几乎被炸成了两截，甲壳碎裂，露出内部沸腾翻滚的、如同地狱熔炉般的景象。它尚未彻底死去，残躯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痉挛，每一次抽搐都带起大片的熔岩火雨，溅落在虫骸洪流中，不分敌我地焚烧着，发出滋滋的恶臭。它那污秽的眼瞳已经熄灭，只剩下两个巨大的、冒着黑烟的窟窿，空洞地望着深渊广场扭曲的穹顶。

“蝠龙…也废了…” 陈子睿借着药力，艰难地凝聚视线，看向另一边。骨翼蝠龙的状态同样凄惨。它那巨大的骨翼折断了一边，嶙峋的骨架遍布裂纹，覆盖其上的暗绿苔藓几乎被剥蚀殆尽，露出下方灰败腐朽的骨质。空洞眼眶中的幽绿魂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它似乎连维持浮空都极为困难，庞大的骨架歪斜着，依靠残余的骨翼艰难地拍打，在混沌之潮的边缘载沉载浮，每一次拍打都显得力不从心，如同折翼的巨鸟。那道燃烧灵魂发出的绝杀精神穿刺，显然让它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它那冰冷刺骨的恶意虽然还在，却失去了锁定目标的力量，变得散乱而茫然。

“最麻烦的…是那个刀架子…” 周杨的枪口警惕地指向千足刀蝗领主的方向，声音凝重。相比前两者，刀蝗的情况要好上不少。它侧腹那道被周杨的“碎星”炸弹二次扩大的伤口依旧在流淌着幽绿的“血液”，但流淌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它庞大的身躯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刀足，此刻大部分都低垂着，尖端插入地面，支撑着它的身体，只有靠近伤口附近的数百条刀足还在神经质地、小幅度地高速震颤着，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它那巨大的复眼死死锁定着冰魄静域的方向，尤其是周杨和他身边那台依旧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星尘共振器”。那目光中，疯狂的杀意并未因重创而消退，反而沉淀成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执拗的怨毒！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纠缠。

“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 《道德经》第七十九章的箴言，如同冰冷的溪水流过陈子睿近乎枯竭的心田。与这污秽虫骸结下的深仇大怨（巨龟的自爆、蝠龙的绝杀、刀蝗的疯狂），即使重创了它们，也必然留下难以化解的残余怨恨（刀蝗那冰冷的注视）。这残余的怨恨，如同潜藏的毒蛇，比直接的毁灭更加危险，它伺机而动，不死不休，又怎能算得上是妥善的解决之道？

眼前的局面，正是这“余怨”的绝佳写照！熔岩巨龟在缓慢死亡，却化作了持续污染环境、制造混乱的熔岩源；骨翼蝠龙失去了锋芒，却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而千足刀蝗，这头受伤的野兽，它的“余怨”最为直接和致命！它并未放弃，而是在积蓄力量，等待着给予致命一击的机会！混沌之潮的收缩，意志壁垒的虚弱，都给了它可乘之机！周围那些被它冰冷杀意驱使的、如同鬣狗般的虫骸大军，攻势虽然不如之前疯狂，却变得更加刁钻、阴险，不断冲击着混沌之潮的薄弱点，消耗着所剩无几的力量。

“星尘共振器…还能撑多久？” 陈子睿的声音微弱，目光扫过周杨脚下那台发出低沉嗡鸣的金属圆筒。圆筒表面的蓝光明灭不定，几条能量管线闪烁着过载的红光，显然刚才强行稳定空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操！别提了！” 周杨骂了一声，一脸肉疼地检查着设备，“刚才那刀蝗杂碎的风暴余波刮到了一点，核心稳定器有点裂了！老子用应急凝胶糊上了，但最多…最多再坚持十分钟！这破玩意儿就是个吞能的无底洞！” 他指了指动力外骨骼上显示的能量储备条，已经跌破了危险的红色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