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蒙馆初训，璞玉渐显（1/2）

“磐石”据点，“蒙馆”。

冰冷的岩石地面吸吮着新生的体温，简陋的照明灯投下惨白的光圈，将五个穿着崭新却单薄的深灰色训练服的身影拉长、扭曲，印在粗粝的洞壁上。空气里弥漫着岩石的冷冽、新布料的生涩气息，以及一种名为“未知”的巨大压迫感。

陈子睿、苏映雪、林曦月三人伫立前方，如同三座沉默的界碑，划分着这些“蒙生”的过去与未来。

苏映雪的声音带着星舰引擎启动般的冷硬，打破了凝滞的空气：“第一课：生存！在这片混沌星海中，活下去，是第一要务！‘钉子’、‘小芸’，出列！其他人，原地待命！基础体能测试，现在开始！”

“钉子”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猛地踏前一步，下颌线条倔强地扬起，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直视苏映雪。那火焰深处，是对力量的极端渴望，也是对过往屈辱的无声控诉。相比之下，“小芸”的步子显得怯懦，她几乎是挪出来的，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眼神慌乱地扫过四周冰冷的岩石，最终落在苏映雪脸上，带着一种寻求庇护的依赖。

“目标：绕场二十圈！标准奔跑姿态！计时开始！”苏映雪指令干脆，没有任何解释余地。

“蒙馆”临时开辟的训练场并不大，由“归朴殿”旁一处相对平整的岩洞构成，粗糙的地面未经打磨，凹凸不平。二十圈，意味着重复绕行这片狭小的冰冷囚笼。

钉子低吼一声，如同出笼的幼兽，猛地冲了出去。他的步伐带着一股狠劲，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忿踩进地里。然而，矿业行星地下城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恶劣环境，早已透支了他的身体根基。仅仅三圈过后，粗重的喘息就取代了低吼，他奔跑的姿态开始变形，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汗水迅速浸湿了后背的训练服，脸色由红转白。

小芸则完全是另一种状态。她跑得很慢，小心翼翼，极力避免绊倒，但缺乏锻炼的孱弱身体和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很快也气喘吁吁，小脸煞白，步伐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摔倒，眼中已蓄满了委屈的泪水。

灰瞳依旧站在原地，如同扎根在阴影里的苔藓。深灰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那两个奔跑的身影，又或者只是望着他们脚下那片冰冷的地面。外界的一切喧嚣——钉子的喘息、小芸的啜泣、苏映雪冷硬的指令——似乎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她的身体保持着一种奇异的静止，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老枪仅存的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空荡的左袖管，眼神沉静地观察着钉子的奔跑姿态，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夜枭则眼珠滴溜溜转着，目光更多地在岩洞顶部纵横交错的能量导管和照明线路的布设上游移，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手指在裤缝边无意识地弹动，像是在虚拟拆解什么。

苏映雪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记录着每一个细节。钉子的爆发力尚可但耐力极差，基础体质严重不足；小芸的协调性和意志力都亟待加强；灰瞳的“隔绝”状态比她预想的还要彻底；老枪的经验和观察力是优势；夜枭对环境的敏感和“手痒”的习惯需要引导。

“第七圈！‘钉子’，调整呼吸！步伐跟上！‘小芸’，抬头看前方！不许哭！”苏映雪的呵斥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空气里。

钉子咬紧牙关，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强迫自己迈开灌铅般的腿。小芸被吓得一哆嗦，强行憋回眼泪，努力想看清前方模糊的岩壁轮廓。

当钉子和摇摇欲坠的小芸终于挣扎着完成二十圈，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时，苏映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灰瞳’，出列！”

灰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惊扰的含羞草。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眸第一次真正聚焦在苏映雪脸上，里面盛满了茫然和无措，仿佛不明白这指令的含义。

“绕场二十圈，标准奔跑姿态。”苏映雪重复，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灰瞳没有动。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忘了千年的石雕。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再次凝固。老枪和夜枭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审视。钉子挣扎着坐起，喘着粗气，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怪异的女孩。

林曦月冰蓝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一丝纯净的寒意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飘向灰瞳。这并非催促，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询问和鼓励。

灰瞳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不带恶意的“寒意”。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深灰色的眼瞳深处，那丝几乎被磨灭的微光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极其僵硬地、以一种近乎同手同脚的怪异姿势，迈开了第一步。她的动作笨拙得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幼儿，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不确定，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她不是在奔跑，更像是在冰冷刀锋上挪动。

然而，苏映雪和林曦月的眼神却同时一凝。她们的精神感知清晰地捕捉到，在灰瞳开始移动的瞬间，她周身那层无形的“隔绝”力场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训练场内几处微弱的、用于环境监控的能量波动探测点，反馈回来的信号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和衰减，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纱轻轻拂过。**她的天赋，在她无意识移动时，本能地强化了！**

“保持移动！不许停！”苏映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意味。

灰瞳艰难地“挪”动着。一圈…两圈…她的速度没有任何提升，姿势依旧笨拙，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黑发，贴在苍白的小脸上。但她真的在动，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缓慢和坚持，对抗着内心的巨大恐惧和身体的僵硬。当她终于“完成”二十圈，时间早已过去数倍于钉子和芸儿，她几乎虚脱，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剧烈喘息，深灰色的眼眸中却似乎多了一丝…完成指令后的茫然空洞。

苏映雪面无表情地记录着数据，心中却已为这三个孩子勾勒出初步的训练方向：钉子需要最严苛的基础体能打磨和意志锤炼；小芸需要建立信心和基础的协调训练；灰瞳…则需要最温和也最特殊的引导，唤醒她身体的本能和对指令的理解，同时小心翼翼地触碰她那封闭的心门。她的天赋，是绝佳的“暗影”，但首先，她得学会“存在”于光明之下。

* * *

数日后，“遗忘回廊”深处，“锈链”奴隶集市。

污浊的空气几乎凝成实质，混合着绝望、汗臭和劣质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巨大的货舱如同钢铁巨兽的肠道，昏暗闪烁的灯光下，一排排冰冷的金属囚笼向深处延伸，里面囚禁着形形色色失去自由的灵魂。粗鲁的叫卖、鞭子的脆响、压抑的哭嚎构成永恒的背景噪音。

苏映雪行走其间，此刻的她已非“磐石”的冷面教官，也非“微光”收容所的温和捐助者。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面料考究但风格低调的深蓝色套装，脸上覆盖着半张精巧的、能折射光线的银色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唇。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干练、疏离、带着些许商人精明的气息，如同一个背景深厚、行事低调的私人财团代理人。她的伪装身份是“蓝影女士”，受雇于某位背景神秘、专注于投资“特殊人力资源”开发的雇主。

她的目标很明确：管理型人才。战斗的利刃需要磨砺，但“磐石”这艘初建的方舟，更需要能掌舵、能协调、能统筹的“舵手”与“齿轮”。在奴隶市场寻找这样的人，如同沙里淘金，需要眼光，也需要运气。

她在一个个标注着“技术奴隶”、“服务奴隶”的区域流连，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描着笼中人的精神状态、情绪波动以及细微的行为举止。大部分奴隶眼神麻木或充满恐惧，灵魂浑浊不堪，如同被碾碎的砂砾。偶尔有几个眼神尚存一丝活气的，也多是些精于谄媚、察言观色的仆役之才，缺乏真正的独立思考和韧性。

在一个相对“整洁”、关押着十多名年轻男女奴隶的笼子前，苏映雪停下了脚步。看守笼子的贩子是个油滑的中年人，立刻堆起谄媚笑容：“尊贵的女士！看看这批好货！都是受过专业礼仪和基础文秘训练的！来自被星盗攻破的‘白鸟星’商务学院！听话，懂规矩，会写字会算账！买回去打理产业或者伺候起居，绝对省心！”

笼子里的奴隶们大多低垂着头，身体紧绷，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和屈辱。唯有一个少女，引起了苏映雪的注意。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同样穿着统一的、洗得发白的囚服，安静地坐在角落。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深深低头，而是微微垂着眼睑，背脊挺得笔直。她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双手规矩地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显露出内心的紧张。但她的眼神，不同于麻木或谄媚，是一种强行压抑着屈辱和恐惧的、近乎冰冷的平静。当苏映雪的目光扫过她时，她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没有抬头，却仿佛用全身的感官在接收外界的信息。

苏映雪的精神力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少女的灵魂波动虽然压抑，却异常稳定，像一块沉在湍急河底的石头。更关键的是，在那片压抑的平静之下，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未熄灭余烬般的“秩序感”和“掌控欲”——这是长期处于管理者角色或被严格训练后留下的本能印记！

“她，”苏映雪用经过伪装的、略带沙哑的嗓音，指向那个角落的少女，“叫什么？”

“哦，她叫‘凯伦’！这批货里最出色的一个！”贩子立刻来了精神，“商务学院的高材生！据说她父亲以前是某个小公司的中层主管，家道中落才…嘿！脑子好使，做事井井有条！就是性子有点闷，不太会来事儿。”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关押着暴躁奴隶的笼子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怒吼。一只毛发纠结、状若疯狂的类人生物奴隶正疯狂地捶打着笼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口水四溅。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和狂暴气息，让苏映雪面前笼子里的奴隶们瞬间炸开了锅！

尖叫声四起，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奴隶们像受惊的羊群，本能地想要远离那恐怖的声源，推搡、哭喊、互相踩踏，场面一片混乱。看守的贩子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试图呵斥，但收效甚微。

就在这混乱爆发的瞬间，苏映雪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个叫凯伦的少女。

只见凯伦在最初的惊吓后，身体猛地一缩，但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尖叫奔逃。她几乎是立刻抬起头，那双强行维持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在混乱中，她猛地伸手，一把将旁边一个吓傻了的、更年幼的女孩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飞溅的唾沫和可能的冲撞。同时，她冲着几个慌乱推挤的同伴发出短促而清晰的低喝：“蹲下！靠墙！别动！”

她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颤抖，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意味。那是一种在极度混乱中本能维持秩序的下意识反应！那几个被呵斥的奴隶竟然真的在慌乱中停顿了一瞬，下意识地按照她的指令，抱着头蹲到了墙边，虽然依旧瑟瑟发抖，但避免了被卷入更危险的推搡中心。

混乱很快被闻讯赶来的守卫用更强力的手段镇压下去。笼子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压抑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

凯伦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护着身后小女孩的手却没有松开。她再次低下头，恢复了之前的姿态，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展现出的冷静和指挥本能从未发生过。但她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就是她。”苏映雪的声音毫无波澜，心中却已笃定。璞玉藏尘，在绝望的囚笼里，这少女的本能依旧在维系着“秩序”的火种。这正是“磐石”所需的“器”之雏形。她需要经历血与火的淬炼，才能将这份本能转化为真正的管理智慧。

“价码？”苏映雪看向贩子。

贩子眼珠一转，报出一个远高于普通奴隶的价格。苏映雪没有还价，直接示意身后的伪装随从（一名从“流萤”招募的可靠外围人员）付款。交易在沉默中完成，一张冰冷的、刻印着奴隶编码的身份芯片被销毁，凯伦手腕上的电子镣铐被解除。当苏映雪示意她跟上时，凯伦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苏映雪面具后那双深邃的眼睛，没有询问，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挺直背脊，走出了囚笼。她身后那个被她护住的小女孩，投来感激而惶恐的一瞥。

苏映雪没有停留，带着凯伦迅速隐入集市污浊的人流。这只是开始，她还需要寻找更多被埋没的“齿轮”。

* * *

同一时间，“锈链”集市的另一个区域——专门关押“危险品”和“特殊货物”的深层隔离舱。

这里的空气更加阴冷，光线更加昏暗。囚笼不再是简单的金属栅栏，而是厚重的合金门，门上只有狭窄的观察窗和传递口。无形的能量力场在通道间交织，发出低沉的嗡鸣。看守此地的贩子，眼神都带着狠戾和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