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市坑杀抄版侠(1/2)
我跟碟片哥,算是四季青江湖里,两条不太安分的“泥鳅”。你肯定懂,这地方水深王八多,遍地是生意经,也遍地是坑。雨丝凉飕飕的,打在四季青仓库的大铁皮屋顶上,我俩缩在仓库铁皮檐子下头抽烟,背后那辆五菱塞得跟怀孕的河马似的——鼓鼓囊囊,满满当当三千件刚下线的sudu加绒卫衣,胸口烫着醒目的“sudu”三环标,料子厚实,摸着就带劲。
碟片哥终于把他那件貂皮脱了,换上带铆钉的皮夹克,还特有仪式感地用打火机燎新衣服上的线头。火苗子噼啪蹦跶,映着他的眯缝眼。他盯着那三环标,咧嘴一乐:“嘿,瞧这架势,比陈冠希的clot都不差吧?”这话听着是给自己壮胆,更像是给还没闯出名堂的未来画饼。小买卖的萌芽,常始于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得意和对成功的模糊想象。
车一路开进夜市,入口的霓虹灯在雨雾里化成一团团迷离的光晕。一到地儿,老对头冬瓜已经支棱起他那顶标志性的大帐篷,衣架子拉得老长。好家伙,摆阵呢!咱的五菱直接横停在冬瓜家对面,颇有示威的意思。碟片哥手快,麻利地掏出他那个改装过的“重低音炮”录音喇叭——好家伙,周杰伦的《七里香》混着一股子电流杂音,直接就炸街了!崭新的油墨味儿、厚实的绒布味儿,混着夜市里飘来的姑娘们薄荷洗发水的气息,在我们这片小地盘上空盘旋。几个穿工装的小妹被吸引过来,笑嘻嘻地摸料子、翻领口标签。这味儿、这景,就是咱亲手搅和起来的烟火气,也是最初那点市场的脉动。刚入行做买卖的人都知道,这股子热乎劲儿,贼吸引人。
收摊回到四季青旁的仓库,头顶三盏大灯贼亮,照得人眼发花。我蹲在一堆纸壳箱中间,给淘宝小店上传新款sudu卫衣的图片。屏幕光映得我脸跟白无常似的,旁边墙上挂着的“摆客网”新架构图若隐若现。“叮咚”一声旺旺提示音,愣是把样衣堆里打盹的狸花猫给惊醒了。
我顺手点开photoshop,里面那个刚做好的“sudu”tm商标正在屏幕上嘚瑟地旋转——三个鲜红的圆环,像个简化的风火轮,中间嵌着苍劲有力的毛笔字。这情景就跟去年我在出租屋里琢磨摆客网logo的画面叠一块儿了。创业这回事儿,很多路数,是相似的,坑也是。人都是在不断的重复和微调中找饭吃。
“咣当!”仓库门被撞开,一股子夜市油烟味混着冷风就扑了进来。碟片哥回来了,好家伙,他那皮夹克上,居然别了个崭新的骷髅头胸针。他把手里拎的袋子往桌上一掼,声音透着兴奋:“刚跟那卖糖葫芦的老孙头喷了会儿,老头子拍着胸脯说,咱这‘三环套月’的logo,最少值他妈五十万!”这“三环套月”,是我俩给那logo起的诨名,透着股江湖气和自嘲。我点开笔记本电脑,给他看新款设计图:一件水墨侠客剪影的t恤,线条贼拉风,印在浅灰底子上,韵味儿十足。甭管值不值五十万,这精气神儿,咱得端着。
转眼到了周末,钱江市场后门那块空地成了临时的展销擂台。我俩把大帆布帐篷一搭,嘿,远看跟两艘准备干仗的铁甲舰似的。最扎眼的,是用sudu空盒子垒起来的一面“品牌墙”,巨幅喷绘海报一挂——靛蓝的底色,“sudu”三环logo在秋天的日头下闪着贼亮的光,这是我们武侠风系列的“大旗”。
刚摆齐活,冬瓜那边,“买三送一”的大招牌就竖起来了。碟片哥鼻孔里哼出一股气,二话没说,转身扒拉开五菱的集装箱大门,扯出一卷大红布,“唰啦”一抖开,一条新横幅抖擞亮相:“sudu下单满百元,限量版发光项链白送!”好家伙,这标语够硬!横幅一开,立马扎心窝子,呼啦一群大学生就围了上来。这人一多,缝隙也大了。嘿,我眼尖,瞥见冬瓜摊位对面,有个戴渔夫帽的影子在那转悠——那不是常青市场的二批大白嘛!他手里头还捏着前几天我们散出去的摆客网名片呢!商业江湖里,你的一举一动,该看见的人,都瞅着呢。
收摊的时候,北风跟吃了枪药似的,鼓得帆布帐篷“噗啦噗啦”直响。碟片哥麻溜地把最后五十件水墨侠客卫衣塞回五菱车集装箱,有从驾驶座底下掏出罐红牛,“啪”地丢给我:“喏!兄弟,赶紧补补!这回合,必须干趴冬瓜那孙子!”他的劲头,还是当年那个闯东莞的热血小子。
车子晃晃悠悠往回开。车窗缝里,还隐隐约约钻进冬瓜摊位的喇叭声——“厂价直销!厂价直销!”,听着就透着一股子虚劲儿。货箱最顶上那几件卫衣的塑料吊牌,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冷光。这景儿,冷不丁让我想起浙江水利水电学校地下室的创业起点,那会儿也是对着空荡荡的三轮车盘算未来。起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往哪儿开。
新到的武侠风棒球服确实有范儿,版型好,棉麻混纺,结实耐穿。我跟碟片哥支起摊子,把样品往用脚手架搭的衣架上一挂,背景墙直接用包装盒拼了个太极图似的形状,有点意思。碟片哥一边拆刚到货的铆钉装饰棒球帽,一边手不停燎着吊牌线头,那叫一个娴熟。他突然嗤笑一声,用下巴颏努努对面:“快瞧!冬瓜这土鳖,把抄咱家的水墨卫衣挂出来了!敢他妈标一百二十九块?作死呢?老子让他连裤衩都赔进去信不信!” 抄作业这种事,永远是市场上最快但风险也最高的路径。
天擦黑,夜市霓虹灯牌的光晕跟水彩一样晕开。我刚挂上“夜行客”系列那黑底发光的酷炫卫衣,一抬眼就瞅见冬瓜摊位上,“99元特价”的硬纸板在冷风里抖得跟疟疾发作似的。这场牌局,他出招了,咱得接着。
南瓜妹就是这节骨眼上冒出来的。裹了件起球的粉红卫衣,人造革挎包上挂着达芙妮的工牌,随着她走路一晃一晃,透着点刚入社会的怯与精。劣质睫毛膏有点晕染,头发染过黄色,毛糙得分叉。
“哥,”她声音带着点哭过后才有的沙哑,手指紧紧抠着挎包带子,“我…我能跟您这儿…学着干吗?我不要工钱,管顿饭就成…”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件起球的旧卫衣裹着她单薄的身体,挂着工牌的挎包此刻像个沉重的负担。我心里头那点“风险”的念头冒了冒头,但还是压着嗓子问了句:“咋了这是?我哥俩可不轻易招工的?”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讲开了。
原来达芙妮店那份工早没了。干了不到仨月,被店长找了个迟到三次的由头给开了。她拖着行李想找个包吃住的地方,稀里糊涂就被个小中介忽悠进了乔司黑作坊的服装加工厂。说是做质检,结果活儿多得像流水线,计件的工资还被层层克扣,宿舍又潮又挤,饭食更是清汤寡水能照见人影。她鼓起勇气问了一次工资明细,就被管事的指着鼻子骂笨,说这点活儿都干不好,还敢挑三拣四。今天早上,就因为她不小心碰翻了一小摞半成品裤子,那管事的直接掀了桌子,当着一车间人的面吼着让她“滚蛋”,连上个月那点可怜的工钱都没结清。她无处可去,在城中村的小网吧坐了一天,想起网上论坛看我之前说过这新夜市,就鼓起最后的勇气来了。
“叫我南南就行。”声音不大。咱也不能把人看扁了,得给机会。我安排她去一个小夜市练摊,特意塞给她三十件断码的sudu基础款纯色卫衣:“头三天,甭管赚不赚,开个张图个吉利,价你自己看着定。” 带新人,既是善缘,也是风险。
南南看着也挺勤快,天天能卖出去二十来件。人心隔肚皮。没过几天,她那摊子的退货率“蹭蹭”往上蹿,奔着百分之八十去了。这比例?太邪性了!那天贼冷,碟片哥蹲在烧红的电磁炉边上嘬鸭脖,辣得龇牙咧嘴。他百无聊赖盯着监控屏幕看,突然伸出手,狠狠戳向屏幕:“操!老汪!快看!这丫头干啥呢?!” 赶紧把画面拉大:南南正猫着腰,把我们的sudu卫衣,一摞接一摞,往冬瓜停在夜市不远处的破三轮车上搬!然后又从车里往回搬相同的数量,她在换我们的货?
商业里的背叛,往往始于不起眼的细节和无法解释的异常。直觉这玩意儿,得信。我得借着这个机会,给冬瓜好好的上一课。
那天收摊回家路上,冬瓜的货车在冻得梆硬的泥地里直打滑。碟片哥叼着红双喜晃荡过去,咧着嘴:“嘿!冬瓜兄弟?车趴窝了?要哥几个搭把手不?”他那话音还没落地,咱家五菱远光大灯“唰!”地一下,远光灯亮了!雪亮的光柱子,像探照灯似的,直愣愣打在冬瓜货车上!他那“最后三天,血本无归!”的横幅,在强光底下白惨惨一片,透着股绝望的滑稽。更绝的是,灯光还正好照到他车斗里露出的几件卫衣——那款式那颜色,正是南南偷换走的衣服,已经被改了领标了。我已经为南南准备了一批次品,等着看戏了。灯一亮,啥妖魔鬼怪都现形了。江湖这地方,太阳底下没新鲜事,多的是照妖镜。
紧赶慢赶,赶在年前快递停运前,总算把最后几百件sudu卫衣和连着南瓜妹调换来的衣服都打包发了出去。快递点老张头瞅着我们这阵势,递过来一叠快递单,脸上笑得褶子都开了:“后生仔,今儿又走了三百单?势头好啊!”我看着五菱排气管喷出的白烟,在冷雨里迅速消散,心里头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又上来了。
当初刚认识冬瓜那会儿,大家还在一个棚子底下躲过雨,互相递过烟,开玩笑说将来少不得掰掰手腕较量较量。谁能想到他最后琢磨起这些歪门邪道?路啊,都是自己选的。现在,他那些老地盘,我们顺理成章接过来不少生意,感觉像野火燎原。最讽刺的是,冬瓜那面写着“跳楼价”的大木牌子,前两天还真就在大风雪里,“咔嚓”一声拦腰折断,结结实实压扁了下面那箱次品卫衣。他的倒掉,从根子上说,是把自己“作”死的。路别走歪了,走歪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仓库里又来了新硬货:两千件加厚版的武侠风棉麻外套。碟片哥蹲在纸箱堆上,用手电筒照着新设计的领口防伪镭射标,啧啧出声:“嘿!老汪,瞅瞅!这回这镭射纹,做得是真他娘的帅!到位!”灯光底下,细密的光纹丝丝流动,变幻莫测。墙角样衣架上,齐齐整整码着二十五款sudu新品,模特身上穿着最新一季的“江湖侠”主题卫衣,后背大片的泼墨山水配飞鸟古篆,扎眼、有范儿!产品,永远是最硬气的实力。
林夕窝在旧沙发里赶图纸,嘴里叼着马克笔盖儿,戴着骷髅头戒指的手指在纸上划拉着:“喏,这款外套肩线我参考了点古代束腰,加了可调节的盘扣袢带,味儿更冲了!”她说话时那束高马尾一扫,差点扫过旁边挂着的样品外套那精致的盘扣。角落里,南瓜妹蹲在货箱后头整理东西,手里捏着个诺基亚,屏幕那点微弱的光在她脸上明明暗暗,像是在酝酿什么。团队的构成挺有意思,鱼龙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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