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肺炎初现（2/2）

就连一向以心思缜密、危机感强着称的我，在当时那种一片大好的形势下，神经也松弛了。我脑子里瞬间闪过的念头是：哦，武汉，华南海鲜市场？是不是跟卫生条件有关系？天冷了，是呼吸道疾病高发期，正常。

我只是凭着一种“老板要对员工健康负责”的本能，顺着南希的话，对行政部李经理多嘱咐了一句：“老李，南希说得对。马上过年了，大家出差、返乡的多，健康是大事。你关注一下这个事，必要时给员工发个温馨提醒，强调一下个人卫生的重要性。”

我的语气很平淡，和叮嘱“天冷了开暖气”没什么两样。没有要求成立应急小组，没有要求盘点库存口罩，更没有要求制定任何业务预案。在我，以及所有核心成员的潜意识里，这根本算不上一个“危机”信号，它甚至排不进当天待办事项的前十名。

会议很快结束，大家鱼贯而出，继续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年终冲刺中去了。办公室里，讨论声、键盘声、电话铃声，交织成一曲忙碌而充满希望的年末交响乐。谁也不会想到，刚才会议室里那轻飘飘的几十秒，在不久的将来，会意味着什么。

那种整体的“信息麻痹”状态，事后回想起来，有其深刻的必然性：

第一，是距离感带来的安全感。事情发生在遥远的武汉，与杭州的业务看似没有直接关联。人的本能是对遥远威胁选择性忽视。

第二，是信息的模糊与权威定调。初期信息极其有限且模糊，官方口径低调处理，这在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公众情绪，也让我们这些商业从业者难以判断其潜在冲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成功者”的惯性思维。公司正处于发展的巅峰期，顺风顺水，这种强大的“增长叙事”和“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像一层厚厚的滤镜，自动屏蔽了那些不和谐的、微弱的风险杂音。我们更愿意相信眼下的繁荣会持续，而不愿去设想一个颠覆性的“黑天鹅”事件。

所以，2019年12月下旬的sudu，整体情绪依然是亢奋而乐观的。我偶尔在走廊里碰到员工，大家聊的都是年会要表演什么节目、能抽到什么大奖、年终奖能拿多少。武汉的“不明原因肺炎”，就像报纸中缝里一则无人留意的小广告，迅速被淹没在年终狂欢的喧嚣里。

那只远在千里之外的“蝴蝶”，已经轻轻地扇动了一下翅膀。但我们这艘满载着欢笑与业绩、正开足马力驶向2020年的航船，甲板上的人们，还都在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与和煦的海风，对前方海平线上那缕几乎看不见的、细微如丝的黑线，浑然未觉。

企业最大的风险，往往不是那些你能看见的明枪，而是那些你听见了却没当回事的远雷。 成功的惯性是世界上最危险的麻醉剂，它让你丧失对微弱信号的敏感度。

危机管理，真正的功夫在“无事”时。不是等火烧眉毛才想怎么救火，而是要在平时就建立起对异常信息的“弱信号”捕捉机制和集体警惕文化。可惜，当时我们都太“忙”了，忙得失去了这种能力。

决策者任何时候都要给“不确定性”留出一块心理空间。哪怕信息再模糊，也要在心里给它打个问号，保持最低限度的跟踪。当时的我，被年终的喜悦和业绩冲昏了头脑，犯了一个战略性的疏忽。

历史的洪流，总是在人们最不经意的地方悄然转向。sudu黄金十年的高光时刻，就在这种集体无意识的乐观中，缓缓落下了帷幕。而一个更加复杂、充满挑战与机遇的全新篇章，正伴随着那则不起眼的消息，悄然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