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白无常夜访镇魂殿,冥簿录罪证人心(2/2)

白无常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盯着顾昭的眼睛,仿佛要透过这张年轻的脸,看见那个在忘川河畔踱步的旧人。

当年那个总爱替冤魂说情的判官,那个被逐出阴司时仍抱着生死录不放的痴儿...他突然想起上司的交代:那小子若在人间闹出动静,且去看看。

若是仍存善念,便拉一把;若是走了歪路...他的手不自觉按上腰间的哭丧棒。

即便如此,你亦不可妄断生死。白无常背过身去,声音又冷了几分,阴司有阴司的规矩,人间有人间的王法。若无因果,便是乱命。

顾昭笑了。

他拾起判官笔,笔尖在掌心轻轻一划,一滴鲜血落在笔锋上。

功德化作金芒包裹住笔杆,连空中的冥簿都泛起微光。若无因果...他抬笔指向白无常,我此刻便可写你之名。

白无常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他能感觉到,那支笔上的功德比他百年积累的都要浑厚,若真被写上白无常·死于非命,就算他是阴司正神,也得受七日魂飞魄散之苦。

他的手死死攥住哭丧棒,黄符被捏得粉碎,你敢!

笔锋在半空顿住。

顾昭手腕轻转,笔尖落在冥簿空白页上,一笔一画写道:三日之内,虚妄者必自败。墨迹刚干,空中突然炸响一声惊雷。

众人抬头,只见暮色里竟浮起半轮血月,月光照在虚妄者三字上,折射出无数张扭曲的脸——有贪生怕死的降将,有私通敌国的官员,甚至有...白无常的呼吸一滞,他分明看见其中一张脸,是前日在阴司天牢里替顾昭说情的同僚。

你欲以言语欺我?白无常的声音发颤。

顾昭收笔入鞘,动作从容得像是在写一封家书。若我所行非正,三日后,这血月便会落在此处。他指向自己心口,若无应验...他望着白无常身后的黑衣判官,后者的竹简不知何时已写满,还请地府正视人间乱世,非一纸律令可定。

江风突然停了。

白雾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扯开,露出满天星斗。

白无常望着顾昭,又望了望仍在翻页的冥簿。

那些冤魂的哭嚎不知何时变了,不再是喊冤,而是低低的——被龙啸天害死的百姓在叩首,被浪翻江逼死的姑娘在微笑,连那二十三个降卒,都垂着头,像是终于卸下了压在心头的债。

白无常拂袖转身,腰间的铜铃碎成一片脆响,我便等你三日。

他的身影融入夜色,却未走远。

黑衣判官最后看了顾昭一眼,在竹简上写下功德可鉴,因果可循八个字,也跟着消失在雾里。

沈青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转身要替顾昭披件外衣,却见他正望着冥簿上的血字发呆。主公?她轻声唤道。

顾昭回过神,冲她笑了笑。去把林知远叫过来。他指了指芦苇荡里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那小子刚才看得太入神,鞋都踩进泥里了。

沈青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见林知远的青布鞋陷在泥里,露出半截白袜。

她忍不住轻笑,刚要迈步,却听见顾昭低低的自语:三日...足够让某些人露出马脚了。

夜色渐深。

镇魂殿外的老槐树上,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

树影里,一道雪白的身影若隐若现,腰间的铜铃偶尔轻响——白无常并未离开,他靠在树干上,望着殿内透出的金光,眼底的审视未减半分。

次日清晨,当顾昭带着阴兵在江畔操练时,那抹雪白仍立在镇魂殿外。

晨风吹起他的白袍,露出腰间半卷未看完的生死录——上面最新一页,正清楚楚写着:顾昭,阴司判官转世,功德累计...八万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