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忘梦(1/2)

……我坐在一辆车子中,车窗外的行道树很快地朝一边掠去。这是一辆正在飞驰着的车。我似乎有些担心,不知车子要将我载去哪里。我心中有着难以遏制的焦躁,驾驶员在前面哼着歌。开始的时候曲调很美,美得让我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但陡然之间,声音高亢了起来。(……此处略去149字)车窗外传来一声女人的笑声,得意的笑声……

我终于回到了监狱的医院。

离开省城那家医院的最后一幕,让我回味了好长的一段时间。这真是一段诱我想象的经历。因为这段经历的存在,似乎更增添了我对未来的信心。我可以将它当作我在病痛的过程中的一枚开心果。也可以当作我窥探人性的一次难得的机会。这个机会是在我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如其来地降临的;也在我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的时候,与我交臂远离的。

也许,如果我不离开省城的那家医院的话,不消几天,我心中的所有疑惑便会迎刃而解。让我对人性能有一个更切深的了解。可惜,命运似乎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宁愿让我在想象中赋予它更艳丽的色彩。

回到了监狱医院。我仍然被担架抬进了二楼的住院部病房。这是一个大统间的病房,中间没有间隔。两侧的病床都头靠着墙排列着,中队专门派来了陪护,在我左侧的病床上,随时准备帮助我。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很乐意使唤人的人!能自己去完成的事情。我总希望能自己动手去做!似乎自己动手做了,才能让自己放心!这是不是事必躬亲的毛病?我从来不去细究。但是,据说当年的诸葛亮便是事必躬亲才导致“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这可实在不是一个对待工作的好的态度。我在机关工作时,似乎并不是如此的。何以,被关进了监狱,反倒变得如此地婆婆妈妈了呢?

从乡镇出来,回到了区机关工作后,有一次我去乡镇工作。这是一个大镇,镇党委书记是新任的,与我的年龄差不多。中午,陪我吃饭的时候他问我:

“你在下面镇里工作了这么几年,风风火火,有声有色的。你是怎么去当这个班长的?怎样才能让你手下的这一班人,完全听命于你而不逾越?”

我沉思了片刻,说:“我是什么都管,又什么都不管!”

他笑着说:“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嘛!一忽儿说什么都管,一忽儿又说什么都不管!”

“唉---”!我摇了摇头,说,“我说我什么都管,是指我什么事都知道;如果,我有些事情不知道,说明了我有已经被架空了的可能;我说我什么事都不管;是因为,手下有这么多的副职在呢!要相信他们是能各司其职地管好自己份内的事的!我何必去越俎代疱!这也有利于他们各自的潜能的发挥!所以,任何的事都不必我去亲力亲为!”

“喔”!他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说,“这是对的,但是,这个度却很难把握哦!”

当然很难把握。把握这个度,就体现了党委书记的能力和驭人的手腕了。在监狱服刑的人员中,当然难得有我当年手下的那一班人那么的都有能力,都能独当一面的。能让我放心地托付事情的人不多。而且,在监狱中,我也有时间,与其是让人去做,又担心他做不好!倒不如自己亲手去做,免了那一份牵肠挂肚。

但是,现在躺在了病床上,我还能什么事都自己亲力亲为吗?我只能躺在床上发呆。中队的管教来,告诉我,今年已经给了我一个行政奖励。他说,有了这个奖励,今后要呈报假释就没有问题了!我请他让人将我抽屉里的那本硬面抄送来。

没几天,硬面抄如愿以偿地到了我的手中。来人告诉我说,中队在今年的“双评”中,已经给了我一个行政奖励。虽然,只是一个表扬。但是,有了这个奖励在手,你就用不着担心了!看来,管教并没有骗我,今年的奖励倒是确实给了我了。 我虽然没有去深究去年的奖励没有到手的深层原因究竟是什么?管教似乎没有理由有意来骗我吧!但,今年给我了奖励,倒确实让我放心了不少!

那本硬面抄到手,让我的发呆更有了目的性。我想象着应该出现在我故事中的那些人物。我甚至已能感觉得到他们正朝我隐隐走来,他们各自的形态;各自的面容;他们的谈笑;他们的忧伤和悲苦。想象着他们一路走来的那一份忧心忡忡,我似乎已能感受到了心中的那一份淡淡的哀愁。

我的脸肯定随着我的想象而变换着,这让那个陪护产生了紧张,他一定以为我已经有些变傻了。他忙不迭地说要讲故事给我听。我知道,他的目的,是要分散我的注意力,害怕我住院时间长了,人变得痴呆了。

陪护已是第二次坐牢了。他的右手有些残疾。这让他干活不太利索。这大概是中队选他来做我的陪护的原因吧?他说,他的第一次坐牢,是在老家坐的。那里的生活条件比这里艰苦的多。他说,不过,在家乡的监狱坐牢,干活比在这里轻松很多,也自由得多!我问他在家乡的监狱里,你干的是什么活呢?他说,都是农活,种田,挖地,这些活。

“不过,我不在田里干活!”

他的脸上有一丝得意。似乎干农活让他很不屑。这让我好奇。在以农业为主的监狱,不干农活,又能去干什么?他说,他负责放鸭!哦,这倒是确实是一个又轻松又自由的活儿,我不禁想起小时候,路过故乡小镇的那种放鸭船。我问:

“是摇着小船赶着一大群鸭子去河里觅食的吗?”

他摇摇头说:“我们家乡在山区,只有溪流,没有小河,溪流里是不能放鸭子的。溪水是我们要吃的。鸭子一进入溪流,不是整条小溪都给弄脏了吗!”

这倒也是!虽说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但人们总是逐水而居的。上游的水中被放了鸭子,难免会弄脏了下游人家的水源。

“那你将鸭子放在哪里?”我问。

在我的印象中,鸭子总是跟水连在一起。在旱地放鸭是我不敢想象的。

“我将鸭子放在水塘里!”他说。

喔,这还差不多!溪流里不能放鸭,水塘里总可以吧!他说:

“那一次,我将所有的小鸭子都赶进了水塘。谁知道,它们居然一只一只都淹死了!”

我听了哈哈大笑。我长这么大,还真没有听说过,鸭子会被水淹死!他见我哈哈大笑,便也红了脸,辩解道;

“真的呀!我也奇怪呢!鸭子怎样会一只接一只地沉入塘底的!”

他的一本正经,越发让我感觉他是在逗我开心呢!对面病床上的人问我,在笑什么?我告诉他们说:

“他在跟我讲故事,说鸭子在水塘里游着便淹死了!”

他们也都笑了起来:“还真没有听说过,鸭子居然会淹死!”

“是啊!吹牛皮也不知道打草稿!”

“你把鸭子当成了鸡呀!你怎么不干脆说,河里的鱼都被淹死了呢!”

他红着脸说:“我没有骗你们,我放的鸭子,真的都被淹死了!”

我止住了笑,问他:“后来呢?后来你干什么活,鸭子都淹死了,总不会再让你去放鸭了吧?”

“是啊!”他很理所当然地说,“鸭子都淹死了,我当然放不成鸭子了!后来,让我去养猪!”

“你不要跟我说猪后来也都淹死了吧?”我调侃道。

“猪倒没有被淹死!”他依旧一本正经地说,“我又没把猪赶到水塘里去!”

忽地,他自己也笑了起来。显然,他自己也没有弄明白,鸭子怎么会被水淹死的!或者,他那时放养的根本就不是一群鸭子,而是一群小鸡!小鸡和小鸭刚出蛋壳时,都是一身黄灿灿的绒毛,除了扁嘴和尖嘴的区别外,乍一看之下,确实也容易混淆。我问他:

“你第一次坐牢犯的是什么罪?”

他说,是故意伤害。我很诧异:

“就凭你还故意伤害他人?”

他说:“是啊,我也一直奇怪。我又没有碰到他。他倒地上了,怎么说是我伤害他的?”很无辜的表情。

“那你第二次呢?这一次坐牢又是为了什么?”我问。

“这一次是贩毒!”他毫不犹豫。

我说:“你不要跟我说,你被抓时,手里的毒品是人家刚刚塞给你的,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们抓住了!”

“那倒不是!”他肯定地说,“我从老乡手里拿来,又转手卖给人家时被抓的!”

我笑着说:“第二次定你的贩毒罪肯定是弄错了!你应该是诈骗罪才是!”

“没有!没有!”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没有诈骗!我手里的白粉,都是货真价实的!我连一点儿的脑复康粉都没有羼!”

我有些忍俊不禁。这样的智商,居然也敢去贩毒,不被人抓才怪!不过,他干活倒确实勤快。而且,不嫌脏,这令我感动!

我躺在病床上,已能做一些简单的运动。住院部的医生嘱我尽可能地多练练将左腿抬高的动作。他说,这样才有助于打钢钉的股骨头尽快的愈合。我问,是打了钢钉吗?他说:

“是的,打了三根钢钉。我已经仔细地看了x光片。开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你应该能做一些抬抬腿,这样简单的动作了!进行一些适可的锻炼,有助于你左大腿机能的恢复!”

他说,你可得自己小心了!在监狱,自己的身体,还得自己好好的保护!谁也不会在意你会不会留有后遗症!人的股骨头,是最不容易长好的!没有跌伤的中年人,也常常会发生股骨头坏死的事!股骨头坏死,在医学上,被称为不死的癌症!你想想!这该有多么难治!

他是小城东北邻的那个县城的一家医院的副院长,因为受贿而被判有罪入狱。人虽有罪,技术却没有罪。他的话,我自然得谨记。

在开始抬腿的时候,确实感到很吃力,大腿似乎一点劲也没有。看来,大腿的骨伤远比我想象的严重得多。是摔伤之后的缺少疼痛感让我产生了错觉。以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好在抬腿锻炼并不会影响我头脑中的想象。我将运动和想象结合了起来。倒也颇有一些成效。在春节临近时,我已能拄着双拐慢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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