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难梦(2/2)
“我也不知道,中午吃饭时!还好好的,我还拆了一包牛肉!吃了饭之后,胸口突然痛了,气也喘不过来!到这里来前,我已经被送到监狱邻近的那所县城医院的重危病房,连病危通知单也开出了!后来,便被送到这里来了!这算是什么医院呀,设施这么差!医生的水平又这么差!”
显然,昨晚晚上护士的几次静脉针扎失败,已给他留下了很恶劣的印象。我问他,在吃饭前,做了些什么?他左右看看,神神秘秘地说:
“我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像我这样的身体,做五十个俯卧撑还不是稀松平常的事!”他挽起了他的袖子,胳膊确实很粗壮,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做了俯卧撑之后,我便感觉胸口闷闷的,我也没有把它当回事!”他说,“谁知,吃了饭之后,我便感觉不对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便突然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然后,便被他们搬来搬去,躺在了重危病房,我才渐渐醒了过来!医生问我饭前做过些什么,我哪里敢说,我饭前做过俯卧撑呀!医生也觉得奇怪呢!说我的生命体征都很正常,怎么会昏迷的呢?”
我说,我估计,你做了俯卧撑,将一股气憋在胸膜间了!
“气会憋在胸膜间吗?”他甚是不解,“我这一次可是从鬼门关去兜了一圈了!躺在重危室里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下要被送上山了呢!”
“送上山干什么?”我甚是不解。
“我家的祖坟就在山上!”他说,“入土为安,最终,我总还得也去山上吧!”
“不会的!”我说,“你的身体很健壮,不是那么容易去得了山上的!”
“那可不见得!”他反驳说,“往往很健壮的人,死起来似乎特别容易。越是经常有小病小灾的人,越不容易死!”
“这倒也是!健壮的人往往容易忽视自己身体的不适。或者是因为,健壮让他们麻痹了,感受不到身体的不适。等到他们有了感觉的时候,往往已是病入膏肓了!这应该也是生命无常在人的主观忽视中的体现了。”
他说,他是省城人。原来也是在机关工作的,后来下海了!我很诧异,他怎么居然用了一个“也”字?他笑着说:
“我一看你,便知道你与他们是不同的!”他指了指病房里的其他人,“你原先必定是当官的!”
“当什么官噢!小队长而已!”我说,“我下海了,也在学做生意呢!”
当他听我说,我是在做房地产生意时,他来劲了,告诉我说,他跟省城的那一家知名的房地产老总的关系,就好像是儿子跟老子的关系。他说,“我现在就有一块空地,在我被抓之前,我就已经辟作了公园贮存在那儿了!这块地皮,就是那家房产公司的老总送给我的!”他说,“待我们出去之后,我们联合去开发吧!”
我顺口应道;“好的啊!我别的本事没有,开发一块地皮,争取利益的最大化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我们组建一家公司!”他说,“我的手中现在已有一个集团公司,集团公司中有餐饮、有苗木、有商铺。从省城开往西去的那条路边的大约五公里长的商铺,都属于我的公司的。本来。某某区的那个出租车公司也是我的,我出事之后,被他们强行拍卖了!”他的脸上满是惋惜,“在省城,出租车业是最赚钱的!拍卖我的个人产业,他们总是挑最值钱的拍!”
这倒是实话,我手中的股份,他们的目标不是也照准了房地产公司的股份吗!在后来拍卖流拍前的那一次拍卖前,法院的执行局长来监狱向我通报。我问:
“既然要拍卖我手中持有的股份,为什么不干脆连我在另一家公司所持有的10%股份也一并拍卖了呢?”
执行局长回答我说:“房地产公司的股份拍卖已经够了!”
当然够了!房地产公司的股份,虽然也只10%,但这10%,价值三千万呢!这么大面积的两个小区的开发。还有邻县的办公楼的代建,典当公司所持有的48%股份的几年来的收益!邻县那块商业用地的自然增值。这一些项目的盈利,至少已让这10%的两百万股本金已有了十几、二十倍的增长。这是明眼人用不着细算便一目了然的!
他问:“我们合作成立房地产公司,对你的政策,我应该怎么处理?”
我说:“我可没有资金投入!我的所有财产因为这次的案子,几乎被法院荡尽了!”
他说:“我本身有一个集团公司。如果让你持有公司股份的话,可能摆不平了!不过,我对合作者的待遇,肯定是很丰厚的!前不久,我还给我的董事会成员,每人发了一块劳力士手表呢!”
我说:“我对股份现在已经全无兴趣!股份让我受害匪浅!如果我不持有公司的股份,恐怕也不会被人陷害到这个地步!”
他问我:“那就对你实行年薪制行不行?像你原先有这样的身份的,给你多少的年薪才算合适的呢?”他矜持了片刻,“你到自己说说看,给你的年薪定在什么位置比较合适?给你太低了,我拿不出手!你的面子上,也下不来!太高嘛,董事会内部也摆不平!”
我朝他笑笑,我是在跟他随意胡扯,他的脸上倒是一本正经。我说:
“其实,我在乡镇工作时,开发过一个很大市场。这个市场的开发,对于这个乡镇来说,还真是无本万利呢!”
他立即接上了我的话头:“我手中有市场呀!某某路的那个市场,便是我的。在省城的西侧,我已建成了一幢高层大厦。但是,这幢大厦经营什么?却一直定位不下来!我原来是想搞蔬菜市场的!省城其他的市场都有了,但农产品方面的综合市场却还是一个空白。也不知这幢大厦能不能搞这个市场?”
我顺口说道:“可惜我现在被关在监狱里,不然的话,我只要去那儿兜一圈,我就能给你一个好的建议了!”
“这样吧!”他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我年薪给你两百五十万怎么样?不算低也不算高,你的面子也过得去,我也说得出口!车子嘛!反正我的车库里还停了一辆七系的宝马。这辆车就归你了!你要过户到你自己的名下也行!你要让它仍挂在公司的名下也行!待你出去的那一天,我会让人将车子停在监狱的大门外!”
这倒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行啊!”我说,“既然你能出这个价钱聘用我,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
他很得意地握住我伸在被子外的右手:“那我们就说定了噢!出狱之后,你可不能去别人的公司!我可以将年薪在每年年初时,一次性付给你!以后每年如此!够了!”他自忖着说,“我们合作五年,你也有一千多万了!还不够吗!一个人一生中花不了这么多的!”他的语气一转,如果,“我这一次的病有什么意外的话,有两件事我得托付给你,你可是一定要帮我办好!”
我有些意外,刚刚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他的病上去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接他的话题,我的家人来见我了。我躺在床上不能下来,妻子和女儿只能来到我的床前。我像是玩笑似地,将刚才他跟我说的话,学说给妻子听。妻子扭头去看他,他很局促地扭开脸。我低声让妻子不要扭头去看。又让女儿抽时间去将他所说的那块地皮给我拍了照片来。他是听到我的吩咐的。神情并没有显得异常。显然,这块地是确实存在着的!但是,这块地是不是他的?他的手中是不是确实有他所说的那些实业,我却没有办法去考证。
我的妻子女儿走后,他对我越发地殷勤了。我的邻床出院回监狱了。他对我的邻床很是热络,又是给电话号码,又是给联系地址的。再三承诺,只要我的邻床出狱后找他,他一定会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一个让他满意的位置。实在让我的邻床感恩万分。
邻床走后,他干脆成了我的陪护。他要求调到我的邻床来,却未获医生的许可。他依旧每天吊盐水。为他做静脉穿刺,实在是女护士最头疼的事。他体胖,胳膊上的静脉不是很明显,穿刺的失败,常常会引来他的怒喝。这似乎并不能苛责他,哪个病员愿意被人当作试验品呢?但是,常常我又会为女护士的难堪而对他心生腹诽,这又何必呢?就算是责备人家,也多少给她们留一些颜面!让女人颜面尽失的事,又岂是一个大男人所为呢!
女儿拍了照片来,那块地上的布局,确实跟他说得相仿佛!我将照片递给他,问他,他所说的,是不是这一块地皮?他接过照片看着,目光却下意识地在躲闪,这让我心生疑惑。既然确实有这么一块地皮,他自可以与我坦诚相对,他的目光为什么要躲闪?反正躺在病床上也是闲着,我便开始想象着这块地该如何开发。
我问他,地的两侧有哪些房子?是商业网点?还是住宅区?他告诉我说,有一个纪念馆,是清朝年末,发生在本省的那一桩着名的冤案的受害人的纪念馆。这个案情我了解甚多。清朝的官员有许多人因此冤案而被革职!看来慈禧太后对民间冤案的处理,着实比现在的官场上,对冤案的处理公正了许多!历史上的慈禧太后,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能对制造冤案的官吏毫不留情!这也足以让后人称道了!
他见我在很认真地盘算着这块地皮,似乎对我有了刻意补偿的想法,对我的陪护更殷勤了。在打菜的时候,他会帮我去争菜打得少了!在有面条的时候,他会帮我争一碗面条来!面条是给有要求的重病员吃的。我是硬伤,似乎并不在被照顾之列。他却不管这些,总会硬生生地帮我争一碗来。面条里总会有一些肉末和蔬菜,对于喜欢吃大米饭的我来说,确实也能让我换换口味。
当我问他,这块地的开发启动资金是否有着落时,他才接上了他要托付给我的两件事的话头:一是他在银行里存有五千万元。万一有什么不测,让我帮助交给他的家人。我说,这事,你现在身体好时,不是可以直接交代给你的妻子的吗?为什么要转我手去办?他说:
“现在这事不能让妻子知道。万一妻子知道了!趁他在坐牢的时候将钱卷跑了,他不是两手空空了嘛!”
我点了他一下:“你不是还有那么多的产业嘛!你还怕受穷呀!”
他一时有些语塞。转而口气一转,说:“够了!五千万元足够了!到时,去某岛湖边造一幢别墅。平时在湖中垂垂钓,过神仙一般的日子!”他说,“还有一件事件,就是他在某某市有一个情人,情人手中有他的一个儿子。是他的骨肉,他不想在他死后,孩子管别的男人叫爹!”
我说:“这件事情倒有些棘手。孩子是你的骨肉,难道不是孩子母亲的骨肉?你总得出点血,才能摆得平这件事!”
他说:“我这一次坐牢,便是为那个女人弄了一辆车子!是一辆奥迪a8,一百多万元呢!车子还在女人的手中,大不了那辆车给她,算是对她的补偿!”
我吱支吾吾地答应着,心想,他是因诈骗罪被抓的,莫不是就是因为骗了这一辆车子?他有这么多的产业,又有这么多的存款,再为这一百多万元坐牢,似乎于理不合哦!
他的妻子终于来看他了,也是直接进了病房,一副农村妇女老实巴交的形象。与我想象中的形象相去太远。这更令我困惑。
让我为难的大解,他倒是护理如常。这让我心生感激。他会帮助我要来那张架子椅。座垫底下套上一个黑色塑料袋。我便双手撑着,使自己坐在架子椅上,伤腿横在床上。像演杂技一般地做足功夫。
中午的午休时间,是我的方便时间,拉下的窗百叶,可以掩去我的尴尬。事情完毕后,他会帮助将塑料袋拎走。我则在床上欠着身子,弯下腰去,取床底脸盆水中的毛巾,挤干了,擦洗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