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煌梦(1/2)
……我走进一个门楼。这是一个很破旧的门楼。门楼又像是牌坊。这是一个既不是牌坊,又不是门楼的破旧建筑。整体灰蒙蒙的,给我一种很颓废的感觉。我不认识,这是在什么地方?边上有一幢同样是破旧不堪的两层木结构的楼房。二楼的木花格窗户打开了一扇,一个女人站在窗口看着我。当我抬头看她时,她拿着一块小手帕朝我掩嘴而笑。我不明白,这楼上的女人为什么朝我掩嘴而笑?而且,看她的装束,似乎并不是与我同时代的人!我不禁有些悚然。我走进门楼去,门楼的后面居然是一个很深的大坑。大坑底似乎布满了已结扎好的钢筋。像是准备浇筑什么建筑的基础。我走去大坑边,小心翼翼地朝坑底看,突然发现我脚边的泥土开始松动。泥土开始往坑里掉。我回头看,发现门楼正斜斜地朝我压过来。一个很大的黑影完完全全地罩向我……
我接受了办公室主任和出纳的建议,决定将公司的一些资料放在律师那儿,委托律师代我保存。我不知道,我将会面临什么,但在适当的时候,我会极地反击是必然的。有了这些资料,我的反击才会有根有据。既然已经有了撕破脸皮的预兆,我的反击肯定也得作撕破脸皮的打算了!
其实,有些资料我已存放在我家的汽车库内。我本来是想将这些资料存放在我的那位老部下手中的。放在机关的办公室里,谁会想得到呢?给她发了短信后,我又犹豫了。我不想她在这件事情上牵涉太深。对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手下又有那么一班做事喜欢横着来的打手,她一步踏进来,岂不是会害死她的嘛!这我于心何忍!
我让出纳随我一起去律师楼。将资料托付给律师之后,我将出纳送回公司。然后,驾车回家。我将车停进了车库,拎包锁门准备上楼。几位穿便衣的人拦住了我。向我出示了证件。说他们是公安局的,让我随他们走一趟。不由分说,便将我挟持进了他们那辆车的后座位上,一边一人将我夹在了中间。我掏出手机说:“我得跟我妻子讲一下!”他们一把夺走了我的手机和公文包,说:
“家属我们会通知的。”
我在一瞬间便失去了自由。车子发动了快速驶离。
车子在小城里兜圈。我知道,他们的用意是要混乱我对方位的辨别。怕我将“我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的消息捅出去。其实大可不必。我手无寸铁,也不知道我将会面对着谁?就算是将我带到任何一家宾馆的任何一个房间内,我也没有办法将消息捅出去啊!就算是我面对熟悉的人,我能悄悄地让他带话吗?我办过案,怎么可能给我熟悉的人出难题?再说,就算人家同意帮我带信又怎样呢?无非就是知道了我被带去了哪里而已,难道还能改变现状?
这是一间标准的审讯室。一只老虎凳,凳前有一块搁板,搁板上装有脚铐。凳子两旁的扶手上,各有一只手铐。审讯室的一边是一面像墙壁一般的玻璃。玻璃的边上,便是那扇进来的木门。三面是白色的墙壁。老虎凳的背面有一扇很小的竖窗。窗外像是一个农户的院子。院子里搭有瓜棚,瓜棚上攀满了黄瓜的藤蔓。藤蔓上点缀着黄色的小喇叭花。老虎凳的对面是一张审讯桌。桌子的后面有两把木椅。另外一把木椅斜斜地随意放在审讯桌的一边。那面像墙壁一样的玻璃是茶色的。待在审讯室中,并不能看见玻璃另一边的景象。我猜,如果站在玻璃的另一边的话,一定能对审讯室内的情形一目了然。审讯室的天花板上一定装有中央空调。那个出风口正对着老虎凳。空调并没有被开启,垂在出风口上的那根红布条纹丝不动。
他们让我坐在老虎凳上,将我的公文包放在审讯桌后面的墙脚边。他们依次在审讯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在明亮的灯光下,我才看清了带我走进审讯室的那三个人的面目:一个身材高大,皮肤白净,却生有满脸横肉,颇像黑社会老大身旁的那种打手。说话时喜欢眯起眼睛,也不知是他天生眼睛细小,还是下意识地想隐藏眼中常常闪现的那一份凶光?另一位肤色较黑,身材适中,喜欢棱起眼睛看人。不过,他的双唇黑得显眼,带有一份青紫的感觉。给我的印象是,他的心脏肯定有问题。另外的那一位,略带文弱,倒有一些书生的模样。但他总喜欢斜着眼睛看人,或者,趁我不注意时,飞快地瞟上一眼。一看便知,这是一个心术不正的人!
面对面地坐下之后,那位身材高大的人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我说:
“不知道啊,我正想问你们呢!为什么将我带来这里?”
他问:“那个某某小区,是不是你在负责建造?”
“是啊!”我说,“我公司受委托代建。”
他问:“工地上的民工为什么经常闹事?”
我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小城的哪一个工地上,民工不闹事?矛盾解决了,不就没事了嘛!”
他说:“这些民工闹事,你有没有责任?”
我说:“有责任啊!没有责任,我去处理干什么?”
他说:“处理完了就没有责任了吗?”
我反问:“处理完了,矛盾解决了,民工不闹事了。我还有责任吗?”
他一时为之语塞。涨红了脸说:“民工闹事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我回答:“要工资呀!干了活,总得要工资的嘛!现在这个社会,谁会白干活不拿钱呢?”
他似乎找到了盘问我的理由,腰杆不由自主地挺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拖欠民工的工资?”
我反问:“我什么时候拖欠民工的工资了?我将工程分标段发包给建筑商之后,按工程进度支付给建筑单位工程款。建筑单位招来的这些民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让我直接给民工发工资?”
他的脸又一红:“我是说,这些建筑单位为什么要拖欠民工的工资?”
“这你怎么问我?”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你应该问建筑单位才是!拖欠民工工资的是招用这些民工的人!而不是我!”
他说:“在拖欠民工工资这件事情上,你有没有责任?”
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我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民工闹事,我有责任。但是,我已经妥善处理好了!我应该履行的责任,也已经履行完毕了!也就是说,我已经承担了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了!”
他似乎觉得总是这样绕来绕去地问,总会将他套在里面。他干脆不再问我了。将桌子上的讯问笔录纸朝前一推,手中的笔“啪”地一声,压在了笔录纸上。双手抱着后脑勺,身子朝后仰过去、仰过去。眯起眼睛看我。我抬眼朝桌子上的笔录纸望去,除了台头上的那些被讯问人的基本情况,什么姓名、年龄、籍贯、家庭住址、文化程度等等之外,其他似乎什么也没有记。半晌之后,他才憋出了一句: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情需要向我们说清楚的!”
我脱口而出:“用不着想。我没有什么事情需要跟你们讲的!”
他说:“不急。你也用不着立即回答我!仔细地想一想吧!”
我自然不急。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地带我来这种地方!既然已经将我带来了这里,也就不会轻易地放我回去。我着急也没有用啊。我微微阖上眼睛,作沉思状。
我的思维回溯到了我刚下海的那些日子。那该是一种多么令人意气风发的日子啊!我已摆脱了原先的那种受禁锢的生活。虽然,我的思想从来没有受到羁绊,但在机关工作,毕竟会受到环境的制约啊。哪怕我身边出现女人,我也不会主动猎艳。我如此地战战兢兢,是因为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走在一碰就碎的薄冰上。谁知道脚下的薄冰会在什么时候被我踩得粉碎?但是,那一份想象却总让我幻想联翩。这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矛盾心理,我一方面是不断地自我谴责;另一方面却似乎总是盼望着这种诱惑。人性和兽性总是纠缠得难解难分。
进入商场之后,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这一份心灵上的顾忌,我变得为所欲为。人性中的丑陋已呈现得肌缕毕现。虽然,我仍将妓女看作是公共厕所。但其实,我的游戏人生的态度,已经与妓女没有本质的区别。
我不愿对我的道德作出评判,是因为我无法对我的道德作出评判。那么,道德又是什么呢?是人与人之间的约定俗成?如果,这一种约定俗成违背了人的天性呢?这样的道德是否仍然必须去遵守?两情相悦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天性,是人的天性。人类正是因为有着这一份天性才得以繁衍。在人类社会中,也正是因为这份天性才弥出了那么多令人回肠荡气的男欢女爱。倘如失却了这一份天性呢?倘如两性之间的结合变成了一种任务,一种让人疲惫而又不得不去履行的任务。是否也会被当作一种道德来规范?那么,遵守这样的道德是人们愿意的呢?还是被迫的?被迫遵守的道德,算不算不道德的道德?不道德的道德,人们为什么要去遵守?我的思维被转入了道德与不道德的旋涡中,渐渐变得混沌。
其实,这些年来,我的身子在红尘中沉浮,我的思想却一直在我自己设定的矛盾旋涡中不能自拔。我想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却一直找不到足以说服我自己的理由。
“你想得怎么样了?”审讯桌那边突然又有声音传了过来。
“想什么?”我抬头,一片茫然。
“我看你是在打瞌睡!”那个满脸横肉的人说。
“打瞌睡?没有啊!”我否认。
我表面浑浑沌沌,你们怎么知道我内心其实波涛汹涌!我的内心在暗自讥笑。
“你刚才在想些什么?”他又问道。
“我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问题,在想道德问题。”我实话实说。
“哦,说来听听。”他说。像是饶有兴趣。
“有些事情跟你们说了也没用。你们不懂的。”我摆起了资格。
“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们不懂!”他显得很不服气。
我摇了摇头。
“我们让你说,你就必须说!”他说。口气中已带着许多的凌厉。
“你让我说什么?”我反问。
“说你刚才想的事情!”他说。
“我没想事情啊。”我说,“我只想了一个哲学问题。”
“什么哲学问题?”他问。
“道德问题!”我说。
“什么道德问题?”他问。
“我在想,你们将我带来这里符合不符合道德!”我说。
“这个问题轮不到你去考虑!”他说。
“你是说,应该由你们去考虑?”我反问。
“你应该考虑你该考虑的问题!”他说。并不直接回答我的反问。
“我该考虑什么问题?”我又问。
“那要问你自己呀!你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他说。
“正因为我不清楚,我才问你呀!”我说。
“我怎么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反问我?”他说。
“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现在在做什么?”我问。
“我们当然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们不是在问你话嘛!”他说。
“那么,你们想问我什么呢?”我再反问。
“怎么绕来绕去又转到这里来了!”坐在一旁的那位看起来心术不正的人突然插嘴道。
“其实,你做了什么事我们都知道。”满脸横肉的那位说道,“我们让你自己说,就是要想给你一个坦白自首的机会。”
“你们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我说道,“我有什么可以坦白自首的!”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突然恶狠狠地说道,“我们审讯的人多了!我们的手段有的是!不怕你抵赖,也不怕你不说!”
“你现在在请我吃敬酒吗?”我哑然失笑,“你不妨将罚酒也一并端出来嘛!”
“你以为我们真的不敢动你呀!”他的语气中已有了许多威胁的成份。
“敢——”我拉长了语调说,“公安机关的刑讯逼供我早就有所耳闻。今天,总算有机会亲历了!也算是三生有幸哦!你们有什么事不敢做呢?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往指甲里钉竹签?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到时你就知道了!”他说,“你这样抗拒,不肯交代,接下来有得你受了!你说的这些都已经老掉牙了!都是从书上或者电影里看来的吧?现在都已经什么年代了!你的观念还停留在这么远的年代!我们好心好意让你自己说,你偏不领情!接下来,你不要怪我们使出手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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