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神梦（1/2）

……我似乎感觉自己正在腾云驾雾一般的飞驰。底下是一座破旧的小城。房顶上的瓦楞草，像松鼠的尾巴似的一根一根直立着。一些屋脊上甚至长着枯色的茅草。茅草在风中飘摇。这显然是一座颓废的城廓。我不认识这个地方，不明白我怎么会飞来这里。我终于停下了身子，我像是没有停在屋脊上，也没有停在比房屋高的大树上。但我明显的感觉到我所在的位置比城市城廓的所有房屋都高了许多。我站在那儿，仍然有一种鸟瞰的感觉。城廓的街道上，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死气沉沉的样子。但是不远处的屋顶上，居然探出了一个硕大的头颅，披头散发的模样。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感觉那应该是一个女的，这个头颅 正在慢慢地转过身来，我似乎不想让她看见，想躲却无处可躲……

房地产公司的注册资金上升到了两千万元。也不知是不是缘于我一直跟他说，做房地产主要是靠资金堆砌，没有相当的资金量，根本没有办法操作房地产项目。但是增加注册资金后，很快惹来了麻烦。那天下午上班前，我正驱车去公司，董事长突然打电话来。说他被工商局叫去了。到现在还没有能出来！听口气像是被叫去了很长时间。我问，为什么事？他说被人举报了。说他抽逃注册资金。

那个年代，为了注册一家公司往往采取借用人家的资金。注册完成后，即将资金还给人家的办法。工商部门在注册时，只看验资报告上有没有资金，并不理会这些资金从哪里来。国家法律虽然有规定，已注册的资金不能抽逃。如抽逃的话将被处罚款，甚至是追究刑事责任。但是虚假出资者多，真正出资者少。管理部门大概也是因为法不责众吧，大多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敷衍手段。视而不见。只要没有人举报，他们也懒得去管这一档子事！可是这次怎么突然认真起来了？我问，你在哪个工商局？小城有三个工商局。市级和区级都设有工商局。他说，在城区的那个局。我说，知道了，我马上过来。我将车一拐，转向去城区工商局的车道。

我也算是小城工商系统的老人了。那时，与我同时进这个系统的人，一些人已登上了领导岗位。再不济的，也已成为业务骨干了。这件事，看来只有我亲自登门才能善了了。我泊好车后，直接去了三楼局长办公室。我的现身，让局长愣了一下神。他说：

“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说：“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他莫名其妙:“我？我没有啊！”

我说：“好啦！我跟你开玩笑呢。”

“开玩笑？”他说，“你一本正经的，哪像开玩笑哦。肯定有什么事吧？”

我说：“是啊，我当然有事找你了。你把我们老板叫来了，我能不过来吗？”

“你们老板？听说你下海了，你就在这家房地产公司？”

我点点头，他思忖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现在他在哪儿呢？”我问。

“在我们四楼。”他说，“某某某他们正在问他呢！”

他说的某某某我认识。比我晚一批进这个单位。

“我留在这儿，你们让我们老板先回去吧。他中饭还没有吃呢！”我说。

“我们都还没吃呢！”他有些没好气。随即又温和地说，“你去跟某某某说吧。就说已跟我说过了。”

我再登上一层楼，果然见董事长在那儿。我站在门口，朝办公室里的某某某招了招手。他见我出现在门口，也似乎有些诧异。站起身便走了出来：“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这里。听说你下海了？”

我轻声跟他说：“我已跟你们局长说过了。你把我的老板叫来了，我能不过来吗？现在，我来接替他，让他先回去吧。”

他愣了一下：“哦，那我先下去一下。”

我知道他这是去请示呢。便自顾自走进办公室去。我站在门口跟人说话时，董事长已经看见了我。我进去后，也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一会儿，某某某上来了，一进门，他便跟我们老板说，今天你先回去吧。有事我们再找你。董事长站起了身，他想跟我说什么，我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让他什么也不要说。他走后，我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家常。他们只字未提注册资金抽逃的事情，我也不问他们为什么把人叫来。楼下渐渐有了人声，显然底下的人都上班了。我说，我得走了！某某某说，有时间过来转转，不要调出了这个部门，就跟我们生疏了！我说，怎么可能！工商部门一直是我的娘家呢！你们可都是我娘家的人。他笑着说，你娘家多了！这么多的娘家人，你还应付得来？我一本正经地说：

“我是调过许多部门。但在我心目中，只有工商部门才是我真正的娘家人”。

下了四楼后，我去三楼的局长室那儿转了转。局长室已关了门，也不知是不是中午没有休息，正在补觉？我不便再去打搅。

回到公司，他已在办公室。见我朝里间的办公室走。他问我，没什么事吧？我说，没事！他说，他们有没有问你抽逃资金的？我说，没有啊。你是将资金抽走了吗？我问。他点点头说，现在正有一个机会，小城可以新增一家典当公司，我想将典当公司争取过来。

对典当这个行业，我一直很不感冒。可能是因为书中或者影视中的当铺形象太过恶劣。当铺朝奉的那种“狗眼看人低”的眼神，让我太不舒服。哦，做这个行业，须有懂行的人才行呢！我说。

“现在的典当已不是原来意义上的当铺了。”他说，“我去城北的那家典当公司了解过。他们根本不经营金银饰品，字画，裘衣等等这些东西。而只是将房产等等的固定资产作为抵押品，等于是一家名义上不经营信贷的银行！一年的利润好几百万呢！等于是坐在那儿收钱呢！”

“那也得有一个懂得典当的人来经营啊。”我说。

“人我已物色好了。”他说，“典当公司的注册资金必须达到2千万，我想让房地产公司作为股东哦！”

怪不得才将房地公司的注册资金增加到了2千万，便急着要抽走了。

“股份比例怎么安排呢？”我问。

“房产公司占48%，出资980万元。其他的另外再想办法。”他说。

我已将房产公司的500万元投到了另一个拆迁安置小区的土地征用上去了。如此一来，房产公司的账上又只剩下500余万元了。不过自从跟他谈过广开融资渠道之后，我便不再插手公司的融资问题。如果那个两百多亩的土地的拆迁安置小区代建工程拿到手的话，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既然他执意要办典当公司，我也不便竭力反对。而且，看来他筹备已久，志在必得。我又何必去扫了他的兴致呢。如果典当公司真的能成为名义上不经营信贷的银行，对公司的日后融资，渠道总会多一些吧。

这次轻描淡写的聊了几句之后，他竟将典当公司的筹备工作全部丢给了我！毕竟房产公司占了差不多一半的股份，将筹备工作丢给了我也很正常。但是筹备典当公司的材料多的超乎人的想象。显然比注册一家一般的工商企业复杂得多。我只得让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全力应付这件事情。典当公司的审批程序，完全不同于其他的工商企业。他属于半吊子的金融部门。但他不归口于人民银行，而是归口于经委系统。经委几年前属于我的两个上级部门之一，但毕竟几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好在那个分管审批典当的职能处的处长，是我曾经的同事的妻子。第一次登门，几句话聊下来，借了我的那位曾经的同事的光，交谈融洽了许多。他的丈夫在市工商部门当处长，10多年的处长当下来了居然还是个处长。几年前，据说得了让人心惊肉跳的病。但是几年过去了，他依旧神采奕奕的工作着。

也不知是因为他忧郁于一直在这一个台阶上徘徊，使他得了这个病？还是因为他得了这个病，而得不到升迁。让他始终在这一个阶级上徘徊。我不敢去细究。也不便去打听。当着他妻子我只问了一句话，某某还好吧？他妻子也只应了三个字，还好吧。一切尽在不言中了。她告诉我说典当公司的经营许可证，要国家经贸部审批。她只负责初审后给上报。省经贸委也只有审查权，没有审批权。这还真有些难度啊。我在工商部门从事工商企业登记多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严格的审批程序。而且，许可证还仅仅是工商登记的前置条件，没有这个必经的前置条件，营业执照肯定领不出来。

我回公司后，向董事长汇报了经营许可证审批的难度。他却说，没事的。市经委会竭尽全力去办的。我很奇怪他怎么会有如此的信心。他见我一脸的疑惑，便说：

“我已经跟分管主任说好了，到时，满足他的要求便是！”

我不想去过问他与那位分管主任达成了什么条件。我不认识那位分管主任。去市经委接洽此事时，我也只跟职能处的处长沟通。我试探地说，材料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省市两级我会去办的，部里的事情，恐怕只能是你自己去了。他说，再说吧。

同时往上报的，有两家典当公司。另一家是邻县的。市里审查了之后报往省里。我随处长和那位分管主任去了一趟省经贸委。也算顺利。接下来，便得赶去北京了。我推脱着不想去。市经贸委却传话来说，必须我亲自去。这让我颇感奇怪。但是既然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再推托不去，就显得矫情了！我之所以不想去，是因为国家经贸委留给我的印象，实在让我不敢恭维。国家经贸委的副部长，我曾经有过接触。但往往是阎王好挡，小鬼难缠。我还真不想去跟那些难缠的小鬼打交道！

但是，市经委已经将话放出来了。我是只得带上所有的资料和所需的公章，硬着头皮去了。同去的还有邻县的那位筹备组建典当公司的董事长。一行四人，倒是轻车简从。一路上，那位副主任一直沉默寡言，时不时地用眼神在打量我。我没有得到过任何的授权，自然也不会自动凑上去，去扯开不应由我知道的条件啊，承诺啊之类的话题。那位处长似乎对我能同行感到有些兴奋。我也不想去探究她兴奋的缘由。

我以为，我离开官场后，不会再去北京的这些部委办事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我还是去了。虽然此行并不需要我去担任主角，但仍让我颇感无奈。去办这张许可证时，正值国家部委撤并，国家经贸部并入商务部的日子已经临近！我们都感到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将许可证领出来。否则，经贸部一并入商务部，这个审批就遥遥无期了。那位处长倒确实是个办事情的人。未上飞机，已经跟经贸部的相关司、处取得了联系。一下飞机，我们安顿好了住宿之后，就赶去经贸部。

经贸部大门前坐满了上访的群众。每位上访者都是晓行露宿，千里迢迢的样子。但又满脸疲惫，无精打采的神情。让我对这个部顿生极其恶劣的印象。经贸部的门岗背着枪，虎视眈眈、如临大敌地盯着门前的那一拨人。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怎么可能再进得了经贸部的大门。

处长请了经贸部职能处室的具体办事员出来吃饭。很顺利，他如约而来。尽管他一脸的小人得意。但至少给了一些我能办成此事的希望。据他说，这几天正忙着跟商务部合并的事。有谁还有心思去管这一摊子事呀！到了那边，接下来被分配在哪条线，哪个处室都还没有定呢！说的话倒挺实在。机关部门面临合并，涉及到的所有人必然会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为自己谋取一个好一些的岗位上。谁还会去理会底下送上来的报告，报表之类的东西。恐怕整个部门没有几个人还会像眼前的这一位那样，有心思出来应酬了。我问：

“经贸部的公章什么时候封存？”

这可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大印已经封存，根本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联系了。他说，应该就在这两天吧！反正今天下班时，还没有封存。要么是明天，要么是后天。处长马上紧接着问：

“明天能不能将许可证的事情办好？”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尽量争取吧。我也没有时间啊！你们的材料我还得仔细看过呢！”

“材料我们今天晚上就给你，你晚上辛苦一下嘛。”处长说，“如果在封印之前，我们没有拿到许可证，这段时间的工作，我们岂不是白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