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腰梦（1/2）

……我走在早先岳父家前面的那条小路上，路两边，杨柳依依。但柳枝不是常见的那种碧绿的颜色，而是灰蒙蒙的，像是在夜间，周围黑乎乎的一片。路边的景象看不太清楚，我又似乎走在岳父家不远处的那条小路的西侧拐弯处。拐弯处有一个很大的深坑，坑旁高堆着坑里挖出来的泥土。我小心翼翼地从坑边绕过去，我朝坑里看了一眼，发现坑很深，坑下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我很诧异，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挖这么大的一个坑？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像是很庆幸自己终于从凹凸不平的坑边走了过来，没有掉下深坑里去……

女儿的高考成绩终于出来了，进了二本线，距一本线居然没差多少分。这诚如我愿但又出乎我的意料。为了能让女儿进入大学，我也算是绞尽脑汁了。看来请老师做辅导是对的，文科类的辅导以如何答题为主线也是对的。文科考试的阅卷是机械的，那时已改为电脑阅卷，那就更加地机械了。反正得按照条条的来，有这一条便算是对的；有如此的内容，但表达的方式不同便是错的。这就是中国特色的应试教育。我一直担心女儿会临场失常，我的体育科长给我出了一个点子。他说可以采取心理暗示的方法，让她去掉紧张的心理状态，这样进入考场就不会紧张了。我仔细考虑了一下，这虽然是在欺骗女儿，但是事急从权，我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高考那一天，我自己驾车送女儿去考场，女儿下车前，我掏出一粒谷维素让她吃下去。她很奇怪，她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让她吃药？我告诉女儿，这是一粒镇静剂，吃了镇静剂，你考试时就一点儿也不会紧张了。你的真实水平才能正常发挥出来，你一定能取得好成绩。女儿问，爸，你哪来的镇静剂？我说我在管体育嘛！运动员上场比赛前会很紧张，一紧张呢比赛成绩就会失常，就会大失水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照例会给他们吃一粒镇静剂，这样他们就不会紧张了。平时的好成绩也能发挥出来了。女儿哦了一声，顺从地接过药，一口吞了下去。

望着女儿走去考场的背影，我的内心期望和内疚交集。今后女儿肯定会知道老爸曾经欺骗过她！尽管这个善意的欺骗包含着我的关爱。希望她能理解吧。第一场考试结束前，我已停车在考场外，女儿径直走向我的车子。一上车，我便问，今天紧不紧张啊？女儿说，爸，这药效果很好，我今天一点儿也不紧张。我心中一阵狂喜，看来我的心理暗示起作用了。我的体育科长教我的方法还真管用。

他那时说弄一粒维生素c就可以了。我后来感觉维生素c口感太明显，这酸涩的味道谁一尝便知是维c。一露陷，这办法就不灵了。谷维素是治人植物神经系统紊乱的，白色无味无副作用，药片上也不像维生素那样刻着一个c字。能隐瞒又不动声色，挺好！我问，考的怎么样啊？“还行吧”她神情轻松地说道。考试结束后，女儿还能对我说出“还行吧”的日子不多哦！我不禁有些喜出望外了！这样的方法女儿几次进入考场，我连续用了几次，女儿神情一次比一次轻松。我的心情也一次比一次轻松。

女儿进入本科录取线，我自然得谢她那些老师了。辅导她的那两位老先生说什么也不肯来，我自然也没有办法。席间，我的那位学长校长，连连向我恭喜。他说你女儿的最后一跳确实令我们意外，居然从全班末二位一下子跃前了二十多位。你到底用了什么秘招啊？其他的几位任课老师也是一片附和。是啊是啊！我没有说我采取的心理暗示，我只是说我为她请了两位辅导老师。哦，他们都在等待我的下文，我说，我知道女儿数学是弱项，所以我请到了我中学时期的老师。我的学长和我的那位同学脸上立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学长说，怪不得啊，某老师的教学方法确实值得我们借鉴。我的同学连连点头。其他的几位显然也久仰这位老师大名，哦了一声。另外一位呢？学长问道。我说我一直觉得我女儿读文科最大问题还是答题的方法有缺陷，所以我托人请了某某某老师，专门给她历史地理这两门课理一理。专门教她怎么答这两课的题，看来效果是明显的哦！某某某老师啊，怪不得哦，学长说。

我的那位同学却不知趣的说，某局，你女儿一下子给你省了不少钱呢！只要女儿能考上大学，我并不在乎这些钱，虽说二本是公费，三本便需自费了。四年大学学费确实相差不少，但是哪一位家长会在乎这些钱？我跟女儿的老师说这些，是希望他们能改进教学方法，让更多的孩子获益。但是，显然我的那位同学根本就没有领悟这些。其他的几位老师心中怎么想，我就不得而知了！这多少有些让我沮丧，但我真正沮丧的还是后来发生的事。

据说我女儿就读的这所高级中学，在后来的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将我女儿从一个差生一跃而考上大学作为教育差生的典型。告诫差生，眼前的成绩不好不要紧，不要气馁，坚持努力，最终还是有考上大学的希望的！我倒不是说这样的例子不可以举。也不是说不能以这个个例教育差生。我是希望他们从教学方法上有所改进，能因人施教。

我的那位拜兄弟终于将五十万元一次性补偿款送到了我这儿。那天我正在局里，他打电话来，说他的车子已在楼下。我下了楼，让他将车子停在局里的那辆车后面。他打开了后备箱，我打开了局里面那辆车的后备箱。他从后备箱中拎出一个鼓鼓的黑色塑料马夹带，递给了我。我将它放进局里那辆车的后备箱中。他没有说一句话，我也没有说一句话。他盖上车厢盖，便驾车走了。我打电话叫来了妻子，妻子来后，随我开车去了交行营业大厅，与妻子一起将钱以女儿的名义存入银行。

我跟妻子说，这钱就作为女儿上大学和今后的留学费用。回到家后我跟女儿说，你现在能考上本科已经很高兴了。但毕竟只是个二本，跟名牌大学还相差太远，一般的大学毕业生找份工作，依然是个难题。更别想找一份好一点的工作了。所以二本的毕业证书仍然不应该成为你的最终毕业证书。我希望你大学毕业后能去国外留学，争取拿到留学证书，然后回国工作，这样你才能一踏上社会便进入一个较高的层次，对你今后的发展有利。

我和妈妈培养你到海归，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今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为女儿选择志愿的时候，我竭力主张选择东部城市的学校。在我看来，中部或西部城市的学校哪怕专业再好，也不及东部城市的学校。社会发展的环境必会影响学校，影响学校老师的思维，影响学生的思维。四年时间，如果一个人生活在一个不开放的思维环境中，人会越读书越傻的！但是，东部开放城市中的二本学校不好找。

又要考虑城市，又被禁锢在二本的学校中选择，又得考虑专业。这可真太费周章了。女儿显然不耐烦了。但是不耐烦了也得耐着性子找哦！挑好城市，选好学校和专业，填好所有的表格。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女儿将表格交去学校后。我又意犹未尽地再次查看填报的学校和专业，还是让我大大吃了一惊。这所学校的这个专业，在我省仅招一名学生！哦！天哪！忙中疏忽了。这个命中的概率太小了。满怀着的希望顿时化作了一身冷汗。万一本省籍的学生，考试成绩略高于我女儿的成绩。我们填报的第一志愿岂不是白费了。

第二第三志愿虽然也填了，但我女儿填报的第二第三志愿都是一本学校的相对冷门的专业。虽然冷门的专业肯定是填报的人少，相对竞争压力会比较轻，谁都知道，选择一座好的学校不如选择一个好的专业，冷门专业的填报学生肯定满足不了学校的招生人数。但那毕竟是一本学校哦。也许二本成绩学生的档案，根本不会往一本学校递！如此，我女儿这次的填报岂不是成了破釜沉舟了。我忐忑不安，但却不敢在家人面前流露出来。女儿天天在跟她的同学联络，三年的同学都将各奔前程，同学间的情谊总得叙一叙的。我不能去扫了女儿的兴致。

一次性补偿款已经到位，我不能再无缘无故地拖着，辞职的这一步，我得跨出去了。我起草了辞职报告，去找新任的区委书记。区委书记新调来，第一次见面，我就跟他讲辞职的事情，这确实有些煞风景。但箭在弦上，我已不得不发了哦。好在新书记比较通达。他当即表态说支持我的决定。而且还表态说，如果下海之后，感觉不太舒服想回来，组织上一定会重新安排好我的工作。能听到这样的话，自然让我感激。尽管我不可能“再吃回头草”了。

我问，需不需要再去向区长报告一下？他说，你是政府组成人员，当然还得向区长报告。我一鼓作气，连接着找了区长，区委党群副书记，区委组织部长。在跟组织部长谈的时候，我将书面报告交给了他。他们显然都已获得了信息，自然无一例外地表达了对我下海的支持！从组织部长的办公室出来，我接到了区检察院检察长的电话，他问，听说你要辞职啦？我感到很意外反问他，你怎么知道的？他说，我怎么不知道？区委书记打电话来询问了，问你有没有问题。我哦了一声，问，你怎么说的？他说，我告诉区委书记，他如果有问题的话，机关里所有人都有问题了。

哦。这算是他们查了几年，总算给我的结论吗？我不禁有些默然！让我听到这样的话，太迟了一些哦。他见我不吱声，问我，怎么突然提出辞职了？我说，厌烦了呗，怨了呗！想改变一种活法了呗！他说，有事多联系哦！我说，好的，好的！收了钱之后，我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狐疑来。我一直是他们关注的对象哦！看来他们确实下了不少功夫哦！不然，怎么会给我下这样的结论呢！不过，这一丝的狐疑也只一闪便过去了。这一切都已与我无关。任尔风起云涌，我已置身事外！我去人事局办理相关手续，人事局长倒给了我一个好建议。

他说，你这么长的工龄，辞职了可惜了！市里新下来的一个政策，凡是干部主动辞职下海经商，去私营企业工作的，可以保留三年公务员身份。三年之后，你已经满三十年工龄，根据国家的公务员管理条例。凡工作已满三十年的，可以提前办理退休手续。这样你不是更合算嘛！不过，我得跟你签订一份协议，协议要经过公证。三年之后，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给你办理提前退休的手续。哦？还有这样的政策吗？这不是给了我一个意外之喜嘛！我赶紧按照人事局长的建议起草了一份协议。去找公证处的同志商量。公证处主任我熟悉。我在乡镇工作的时候，曾要求区司法局在毛针织品市场专门设立一个司法所。解决市场经营中经常发生的经济纠纷。他是第一任的司法所长，见我上门相求，他自然满口答应。亲自为我和人事局的协议做公证。

在向领导提出辞职之后，我一回到局里，便召集了局党组会议。通报了我已正式向区里提出辞去领导职务的要求。在我离开后，区没有派来新任局长的这段时间里，局里的工作由党组副书记、副局长主持。我希望这段时间能平稳过渡。凡事多商量，不要擅作主张。我特意注视了那位副局长一眼，说，据我了解，接下来区机关各部门将有所撤并。弄出一些矛盾来，恐怕对你们都很不利。

我通知办公室主任，将旅游公司，旅行社，关闭的体育用品商店的所有钱集中起来。让办公室主任去存了一张100万元的定期一年存单。我想一年之内，这个局是否并入其他局当然应该明确了。这100万元的预算外资金，就算是我离任时留下的财产吧！不管区里会不会对我的离任进行审计。我这样操作也算是对得起组织了。不然，我离任之后，谁知道我确定的这位主持人，会不会胡乱使用这笔钱呢？钱虽然不多，弄出些问题来，大家颜面上肯定都不好看。不要我临到走了，又节外生枝！

当天下午。我让办公室通知召开全局会议。我自己主持会议。会议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欢送我本人辞去领导职务下海。这恐怕在欢送会史上也是一个奇迹了。自己召开会议，主持会议，欢送自己离开单位。在会上，我简要地讲了我已正式向区里提出了辞呈。我说，在机关工作这几年，我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庸庸碌碌地度过。我想换一种活法。在我的人生中，我感觉我还缺少一种经历。我得去弥补这一番经历。

在我年轻时，我一直想要当兵，但命相不济。我最终没有能当成兵。这已经留下了我一生的遗憾。这个遗憾，此生我是无法弥补了。但是，接下来的这番经历：去商海折腾。我不想再失去了！在老至将死时，我会将我的一生写下来。写下我一生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也算不枉了我的一生。我委托主持工作的副局长插嘴说：

“你写这些打算给谁看呀？”

我笑道：“没有人看，我就给我女儿看。这可是我的人生经验哦！”

其实，我将下海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所以，我的下属们并没有感到突然，也没有任何的诧异。如果说有诧异的话，也肯定是我自己主持召开欢送我自己的会议。但是，她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我的离开，对她肯定是一个打击。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许，此时不说任何一句话，才是真正的安慰！

区委倒是很快下了文，免去了我局党组书记的职务。我本人虽然没有直接看到文件，但是不断接到的电话，证明了有许多人已经看到了文件。电话中毫无例外是那么几句话：

“怎么回事啦？出什么事啦？”

“怎么突然……啊，怎么回事啊？”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