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红梦(2/2)
我一顿,随即笑道:“我无所谓。大不了两年后我回原单位去!”
他摇了摇头:“随遇而安吧!好不容易把你挖过来了,还会放你走?”
他的话,让我清楚了可能出现的前景,我可不希望自己一直为他人做嫁衣裳。面对已经让我感觉的不舒服,我采取了断然措施。我一改前段时间一接到任务,便急急地收集资料。尽可能早地完成撰写任务的做法,又恢复了我以前写文章的那个习惯,先打腹稿。资料我照样收集,照样看。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只是咀嚼和消化这些资料。并不急于动笔。我不愿再留给那位主任在我文稿上随意乱划乱改的时间。让他感觉时间已经很仓促,来不及再改,这样最好!这样做,才会免除我无数的烦恼。\/\/
常常他们会看见我,端坐在办公室中,要么在低头看资料,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要么将目光投向窗外,呆若木鸡。坐在座椅上看窗外,只能看到一片空荡荡的天空,尤其是在无云的日子里。我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我留给旁人的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我估计,我的目光必定是神思不属,必定是散乱的。每当这个时候,坐在我对面的那位报道员,必定不会来打搅我。他是做文章的人,自然懂得写文章的甘苦,尤其是在构思的时候,谁也不希望被旁人打搅。我感觉得到,他要么低着头,专心做他的文章,要么小心翼翼地翻他的资料。或者干脆借口下去采访,躲之夭夭。
其实,这样的苦思冥想很折磨人的,真的能让人食不知味,夜不安寝。如果这种思索的结果,能产生锦绣文采,倒也让人心甘情愿。问题是,苦思冥想的结果是为了制造出一篇通俗的虚话套话。不可以有文采,更遑论锦绣,这实在是很让人气馁的。但是,处在这个位置上,从事着这一份工作,明知无聊之极只能挖空心思地有意为之。这实在是人生的悲哀了。
我常常想,既然要作报告。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写呢!为什么自己的思想,要任由着旁人来强奸?难道这样才能显示出高高在上么?还是要求领导“四化”(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题中之义?倘如一位领导连这一点自己动手的能力也没有,他是凭什么坐上现在的这个位置的呢?人们总说:“领导当得越大越好当。”看来这话是对的。县一级的领导就专门有人为他操刀,那么地市一级呢?省部一级呢?是不是应该有一个专门的写作班子来承担这个任务呀!这样形成的思想还是领导的思想吗?如果,领导原本就是没有思想的木偶,那么,这个木偶岂不是任由谁都可以是充任的么!为什么是此而非彼呢?
当冥思苦想带给我疲惫,带给我烦恼时,我总会任由自己的思想溜个号,开个小差。开个小差能让我的情绪得到松弛,松弛之后的再度集中注意力思考,我的思维会更加活跃。这是我屡试不爽的经验。所以,有时候我会有意放自己一马,任由自己的思想信马由缰。紧张的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地考虑之后,我才开始动笔。不过,这一般要等到真正使用这份材料的前两天。我同样也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这种背水一战的做法,总能激发我的潜能,让我文如泉涌。
真正开始动手写时,我会猫在家中。不让一丝的外界动静干扰我的思维。然后将我这些天来思索的结果慢慢流诸于笔端。印象最深的是那次隆冬腊月在家里猫了一天。外面大雪纷飞,北风怒号。我家的北边临河。西北风从河上掠过来,直扑在我家的北墙上。猫在家中的我与冰天雪地仅一墙之隔。那时,空调机还属于奢侈品,我家自然没有。我又不习惯坐拥在被窝中。那张写字台上又很时髦地铺了整面的玻璃台板。触手不仅仅是冰凉简直是冰冷刺骨。到了晚上,一万几千字的讲话稿倒是如期完成了。我双手的手背上冻出了许多冻疮。块块红斑,第二天便变成了块块紫斑。还好后来我赶紧用朝天椒泡水浸泡双手,泡得双手通红发烫,才没有演变成烂冻疮。
猫在家中,也曾碰到一件很令我尴尬的事。那天,我刚从办公室回来,铺开资料,端坐在写字台前,正准备开写。底楼那位原来单位基层所的女同事来敲门了。想是我随意停放在楼梯口的那辆长征牌旧自行车泄露了我的行踪。女儿上了小学后,虽然已很少坐我自行车三角架上的那个座垫了。但那个座垫我却并没有拆掉。一眼便能看出这辆自行车是我的。由此,一看便知道我正在家中。
所以,我才坐下,便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我很奇怪,怎么我才到家,便有人来敲门,像是专门在门外候着?我走去小客厅开门。她当仁不让地掩门走了进来。我倒是不能堵在门口不让她进来。我只得将门开启了一条缝。她的身子朝我身上柔柔地靠了一靠,也不说话,便自顾地朝我的房间走去。我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只得跟着她走进房间。她看到床边的写字台上摊开的资料和文稿纸,又扭头看我手中拿着钢笔。便说:
“躲在家里写材料呀!”
“是啊。”我答道,“办公室里干扰太多了,不能让我静下心来,我只能躲在家里来写了!”
“写什么呢?”
“区领导的讲话。”
她朝文稿纸上瞟了一眼:“怎么一个字也没写呀!”
“这不刚回来,刚摊开文稿纸嘛。”
“这么长时间,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呀?”
“哎哟,我哪里有时间呀,每天忙得要死!”
“你调那边去干什么呢?在局里不是蛮好的嘛!见个面也方便些。”
是啊,我调那边去干什么呢?干吗去自讨苦吃呢?见我不吭声,她将身子又柔柔地靠了过来:“想我吗?”
见我不吭声,她又紧接着说道:
“想我,为什么不主动来找我!一定要我贴上来吗?”
我一下子有些瞠目结舌。
她抱住我说:“我很想你!”
我轻轻将她的身子推开一些,将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我看见她的脸色已微微发红,眼神已经迷离。
上次发生的事,虽然带给了我刺激,也同样带给了我内疚和惭愧,尽管我在妻子面前一直掩饰的很好,不露丝毫痕迹。但毕竟问心有愧啊。我总不能让别的女人躺在我跟妻子的床上,躺在我跟妻子的被窝中吧!况且,今天我可是另有任务在身,哪里容得我分心!我轻声说:
“不行啊。这篇讲话稿正等着要呢!忙一天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这样吧!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再去找你!好吗?”
“我……”她仰起头看我,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我赶紧打断了她的话,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等我忙过这阵子以后,啊?”
我见她不再吱声,便又轻轻推了推她:“快走吧!我还得抓紧赶材料呢!”也许是“快走吧!”这个字伤了她的自尊心,让她觉得我是在赶她走。她朝我幽怨地白了一眼,轻轻地走了。我却不及细想,自顾理了一下思路,赶紧拿起了手中的笔。
之后,我当然不会再去找她。离开了那个部门,我不想再与这个部门有任何的纠葛。不过,她也再没有来找我。两颗不同轨迹的行星,交汇之后,终于按照各自的轨迹离去。后来,听说她谈了男朋友。再后来,听说她结婚了。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