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辛梦(1/2)

……我站在一座不太高的山上,山顶有一块巨大的石头,直立着。我似乎就背靠着这块大石头站着。眼前是一坡金灿灿的迎春花,又像是银翘花。我对眼前的一片金黄很疑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儿。风从石头边刮过来,我感到有一些凉意。扭头看风来的方向。却见山下的田野,满田野的金黄色。我知道满田野的金黄色肯定是油菜花。我回过头来,觉得山坡上的这一片金灿灿的,也是油菜花,我想近前看个仔细,却迈不动步子,或者说,是不敢迈动步子。我担心一不小心,我会被风刮下山去……

那时的我,并没有登临过很高的山。所以,梦中的山,至多也只是临近县市的那种丘陵地带的矮山,在我的记忆中,在这种山上很少见有梦中那种巨大的直立着的石头。但是,站在山顶,山脚下的田野和农居倒确实是一目了然的。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农居前活动着的人;围着的绿色的篱笆;来回跑动着的狗、鸡、鸭之类的家禽,已经不太看得清楚。绿色的篱笆必定是用荆条扦插成活的。这是故乡的特色。

荆条篱笆上到处缀着的淡紫色的喇叭花,站在山顶上,是绝对看不清的。哪怕紫色的花几乎连成一片,从山顶上看下来,也只能看见荆条上的绿色,那淡淡的紫色并不能夺走绿色的神韵。满田野的油菜花就不同了。在油菜花盛开的时节,绿色丝毫都透不出一丝的盎然来。想来,这黄色的花着实比淡紫色的花霸道了许多。

那时候,田野的道路边,已经出现了“一枝黄花”。据说,“一枝黄花”属于外来的种。原产地在加拿大。何时进入中国?为什么会被引进?或者,是什么渠道引进的?却不是很清楚。如果是正式引进的,那肯定是一个大失误。这种植物的繁殖力和生命力都很强。人为地将它铲除了,它依然会从残留的根基上绽发出新枝来。必须得将它连根拔除了。但今年将它拔除了,明年它依旧会长。大概是花瓣中的籽早已掉落在土壤中了。

这种“一枝黄花”长势旺盛,发枝快,有它在旁,周边的庄稼的生长必定大受影响。阳光和土壤中的养分都被它抢占了。农民对它很头疼,却无法将它根除。也不知当初它进入中国时,是以何种用途的。不过,那种用途后来似乎并没有发挥很大的作用。“一枝黄花”在中国却已成泛滥的态势。

另一种外来植物的引入似乎还说得过去些。“水葫芦”的引入,据说一开始是为了增加养羊的青饲料。利用水乡众多的水面,也没有争耕地,能产出绿色的饲料,对发展畜牧业,确实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是,没有料到的是,这种“水葫芦”的繁殖力很强,水面的侵占速度很快,后来几乎泛滥成灾。羊的畜养增长远远跟不上“水葫芦”的肆意增长。而且,养羊也不能光喂食“水葫芦”,得配喂其他的饲料。“水葫芦”的泛滥终于成了人们深感头痛的事。

其实,“水葫芦”还可以开发出另外一种用途,譬如用于城市居民家居的绿色装饰。只是没有人去动这方面的脑筋,很让人遗憾。取一支“水葫芦”置于玻璃缸中,玻璃缸的上面,“水葫芦”的绿意盎然;隔着玻璃又能看见水中如发丝般的“水葫芦”根须。颇有一份轻盈飘逸的感觉。“水葫芦”会开淡紫色的小花,花瓣似蝴蝶的翅膀,有白色的花纹和黑色的斑点。在家居的桌面上,摆上这样一盆绿色植物,既养眼又毋需刻意伺弄,价廉而物美,实在美轮美奂矣。也许也可以部分地解决农村水面“水葫芦”的泛滥存在问题。

碾轧成饲料的“水葫芦”我见过。那时,我尚是插队在农村的知青。一桶桶糊状的绿色。据说,农民畜养的羊并不太喜欢吃。也不知是因为总是喂这样的饲料,让羊吃得倒了胃口;还是因为中国的羊跟国外的羊口味原本不同?不过,据说,“水葫芦”的营养价值不高,光喂这种饲料,羊生长缓慢且不太容易而养肥,必须得配喂其他的传统饲料,畜养的羊,才会正常生长。其实,人也是这样,吃惯了中餐的人,一时很难适应西餐;吃惯了大米饭的人,肯定适应不了面食。偶然的尝鲜,点缀一下生活是令人愉快的。但是,强迫着长期吃一种不习惯的食物,实在是一场灾难了。

动物的生长和繁殖受到食物链的影响大一些,历史形成的天敌,能让族群的发展均衡。那么植物呢,也许受温度和气候的影响会更大一些。是否更适合达尔文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理论呢?这常常是我闲暇时,胡思乱想而始终不得要领的问题。

脱产学习了一年之后,我的入党问题似乎终于提到了议事日程。但是,刚提这个话题时,我便已敏锐地感觉到这其间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我不清楚这不和谐的音符源于什么?但我能感觉到这个不和谐来自的大致方向。这种感觉是隐隐约约的,却十分清晰。我当然不会主动去打听,因为,这会显露出我的沉不住气。当然,也不会有人在我面前透露出丁点的信息来。我告诫自己,全当没有这么一回事。保持自己始终表里如一的平静。

当然,在那时的我的心中,也许天真的成份还多了一些。我始终认为,提出加入党组织的申请,是为了为党多做一些工作。从来没有将加入组织作为为自己谋取私利的必要手段,更没有将加入组织与仕途的发展挂起钩来。

支部明确的两位联系人开始活跃了起来。找我聊了一次天,说是聊天,其实是谈话吧!大概是因为毕竟是同学之间,用谈话这样的词语似乎太过严肃。而且,平时又常常在一起嘻嘻哈哈地打牌或者讨论一些课本上容易引发歧义的问题。之后,他们又作了一次外调,说是要对我在单位工作期间的表现情况作一些了解。这是一些很正常的程序履行。我也毫不在意。

在我的记忆中,参加工作后,我从来没有跟谁闹过矛盾。工作上分歧的存在,是免不了的。那几年,正是改革开放起步的这几年。搞活经济之后,带来的对旧的管理理念的冲击是不可避免的。对新的管理体系的确立和建立,肯定存在着认识上的差距,这必定也是客观存在着的,谁也躲不了。所以,我很坦然。外调回来的同学后来在看似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却使我的内心“咯噔”了一下。在一次打牌活动中,他说:

“某某某,看来,你原来单位的同事,对你还有些意见哦!你是不是与他起过矛盾啊?”

“矛盾?没有啊。”我顺口说道,“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看到过我与人争执过吗?我这人生性不会与人争执,工作上的分歧可能会有,只是每个人对国家政策的领悟程度不同而已。这应该不涉及个人恩怨。怎么了?”

对于我的反问,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立即将话题转到了自己手中的那副牌上,我自然也不便再一次追问。但是,我已感觉到,他有这样一问,必然会对我的加入组织问题带来影响。其实,那时,我已明显感觉到,在发展这一批的新党员上,班级的支委中出现了分歧。机关来的学员与企业来的学员在发展对象上出现了认识上差异。

有五个同学来自于一家大型企业,五人之中只有一名非党,理所当然地想发展那一位同学;来自机关的支委似乎并不认同那位来自企业的支委的看法,认为从学习的成绩和平时的表现来看,似乎发展来自机关的我更合适。这个不和谐的音符,从将我的加入组织问题提上议事日程那一刻,我就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那么,这个“还有些意见哦”的说词,是否会成为延缓发展我的理由呢?\/\/

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是原单位的哪个同事,对我还有些意见呢?是局里同科室的同事吗?应该不会吧?在局里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业务上一直是我在挑大梁。组建的这个新局,是原小县时的工商局和商业局合并的人员,从工商登记这条线来说,熟悉整个程序业务的就我一人。难道是在我无意中得罪了我的同事?我仔细回忆了在新局工作的那段时间,应该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呀?所说的“原单位”是哪个原单位呢?我又不便去问仔细了。再三地追问,难免会引起他人的误解。以为我因为这句话,心存芥蒂了。这似乎对我也不太有利哦!

我脱产读书前,虽然工作在局里,但编制还在基层所。属于“以工代干”的身份。难道是我调去后呆的时间不长的那个所?应该也不会呀,在所里工作的时间不长,但所领导似乎很看重我的工作。虽然,借到局里工作后,后来被他借故要了回去。回去后,我也着实给他出了不少难题。没过半年,我又重返局里工作。似乎也没有必要心存芥蒂吧?

再说,任何一种境遇,都是有利有弊的。被要回所里工作的这小半年时间里。我已将弊的因素消除到了最小的状态,而将有利的因素发扬光大到了极致,这已足以让我心态平衡了。还用得着如此地耿耿于怀吗?难道是我在有意放大对自己有利的因素时,伤害到了旁人的利益?应该没有吧?同事间的相处也一直很融洽,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利益相争的事情。

再说,在一个基层所,有什么利益可争的呢?所有的人、财、物权都统一在局里。我难道会去跟人争一些蝇头小利吗?难道是我最早工作的那个故乡小镇的基层所?这倒是有可能的,那位负责人难免会对我心存芥蒂。在他的心目中。我的清高是根深蒂固的,他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吗?但是我跟他的矛盾,只是工作意见上的分歧,而且当初的这个分歧,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证实我的意见是对的。他是一个明智的人,应该不会重提这件事。重提这件事,难道他会感觉颜面有光吗?我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心中存疑了。

我不知道班级的支委们后来是怎么统一意见的。两个发展的对象同一批加入应该是相互妥协的结果吧!那天,召开支部大会的一幕之所以许多年之后,仍让我记忆犹新,是因为出现了令人发噱的话题,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那天,我正患感冒,发着低烧。但是,通知我参加支部大会时跟我很明确了不能请假。我只能带病坚持了。我一直以为能解决我的组织问题会拖到下一批,没想到还是在这一批解决了。这多少让我感觉到有些意外。

开会时,同学们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两个联系人介绍了我在单位时的工作情况、表现,也没有再提有人对我有意见这件事。在校学习时的表现有目共睹,支部书记也只简单的点了点。然后是两位联系人在征求了我的意见后,成了我的入党领导人,再以介绍人的身份作了介绍,也算是履行了各自的职责。这时,那位来自企业的支委突然提出,要我在支部大会上表个态:入了党之后,不能对对我有意见的人打击报复。我一愣:这是唱的那一出戏哦。打击报复对我有意见的人?我还不是党员,自然从未参加过支部大会,我真还不知道会有这样一个程序。

显然,这样的提议也让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有些同学的脸上明显地呈现出了诧异。我还真不知道这个态该怎么表?我虽然因为正发着烧,身子发软,头脑昏昏沉沉。但是,仍努力站了起来。身后的同学,也是我其中的一位介绍人,轻轻地拍了我一下,说:

“你正发着烧,坐着说吧!”

话音虽不响,但在鸦雀无声的教室里,显然大家都听见了他说的话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说给大家听的,或者是对那位让我表态的支委表达了不满吧!我仍然站着,这时候的我,居然意识分外清醒。我不徐不急地说了三层意思,大致是:我申请加入组织,从来也没有考虑过我今后想当官;每个人在自己的一生中难免都会碰到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如果有了意见和矛盾,都要打击报复的话,这个世界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我这个人别的优点不多,但是肚量还是比较大的,迄今为止,我还没意识到谁对我有意见,或者我对谁有看法。所以,担心我日后会对人打击报复的忧虑不知从何而来?我又为什么要对人家打击报复?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表态是否让人满意?说完之后,我依旧站在那儿。后面的同学见我话说完了,再次示意我坐下。我顺势坐了下来。我的目光瞟向那位一直关心我的同学,我见她不易察觉地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是举手表决。我特意将目光扫向那位让我表态的同学,我见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终于也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支部委员会一致同意我的加入,该走的程序终于全部走完,也许,我的人生从此将翻开了新的一页。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