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愁梦(2/2)
我的语文成绩却让语文老师不无得意。据说,我的那篇作文得分,在全县是得分最高的!但是靠一门功课出类拔萃,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考试中,确实有不少考生凭此跨入了大学的大门。但第二年却不行了。最终我以距录取分数线41分之遥“名落孙山”。而那位在我眼中突然长大了的邻家女孩,则以优异的成绩被本省最好的大学录取了。而且,是被这所大学最让人称道的那个系录取的!这真是小镇的荣耀了。
可惜人生难料,据说,她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小城的一所大厂工作。后来因为情感受挫,精神出了些问题。许多年之后我已从乡镇任上调回机关工作。那天在机关的大厅里碰到她,当我醒悟过来是她时,她已登上了楼梯的第一个拐弯处,她显然也记起了我,回头朝我看。我朝她挥了挥手,她扭头继续朝上走。大概是去他的兄长那儿,他的兄长是我幼年时的玩伴,那个总喜欢舔自己的手掌,将被舔过的手掌去抠自己的脚丫子的男孩。她的神情,总归有些木讷,真是可惜了!曾经那么美丽又灵巧的优秀女孩!
高考失利,显然让父母忧心如焚。我是打算下一年再继续考了!再有一年的复习时间,哪怕我重新学这门数学,时间也足够了!父母却不怎么看,在他们的眼中,他们的长子已长大了,而且已经有女朋友了,有一份工作才是最要紧的!
那时知青回城的政策已经大面积的松动。那天,母亲兴冲冲地回家来跟我说,她们这个单位的负责人来找她了,想安排我进效益最好的糕饼店工作!问我愿不愿意去?我瓮声瓮气地说:
“我不去这种地方!尤其是让我去学做包子,糕点,我还不如呆在乡下呢!”我说,“明年我要继续考大学!我不信我难道会真的考不上!”
母亲知道我的心已在小城。我是不会愿意留在小镇的!她只得去回了人家!据说,那位负责人还为我好生惋惜。在他看来,能安排进这样的单位,在小镇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没想到我居然还在挑三拣四!其实我很清楚,我不是在挑挑拣拣。只是现实与理想相差的太遥远了,让我一时接受不了!
但是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我确实面临着要崩溃的边缘了。那天,也不知姐在我面前说了一句什么,郁结在我心中的那一份悲愤,终于被引爆了出来,我跌倒在床上抱头痛哭,似乎有着天大的委屈似的!我不知道这是在哭我命运的不济;还是在哭命运对我的不公!姐给我弄得手足无措。
其实,我这一路走来,姐一直在尽可能的帮我,这我是知道的。我也没有半点要去责怪姐的意思。只是这份情绪一直郁积在我的心头,我忍受不了了!才让它宣泄出来吧!痛哭了一场之后,确实感觉好多了。我的心情已渐渐平复了下来。但是,那瞬间的爆发,还是让家人心惊。家人在我面前说话变得愈加的小心翼翼了,生怕一不留神,又触动我哪根敏感的神经!
母亲特意去西邻的那个小镇找那位据说命算的很准的瞎子。我知道,母亲这是在寻找心灵的慰籍呢!母亲回来后跟我说,我这一生的命相并不太坏,只是这几年一直在交蘑菇运,一直要到30岁之后,路才会走的顺畅起来!30岁之后,基本上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任谁也阻挡不了!
我母亲说我的转运要到30岁之后,但是她只说到了我48岁。48岁之后的命相,她没有再往下说,这给我留了一个很大的悬念。我也没有主动问,我48岁之后会怎么样?但是,当时留给我的感觉是,48岁之后我将面临一场大灾难。
这倒似乎与我一直以来的那份感觉有些吻合。我一直隐隐的感觉,我这一生将历尽磨难!就像是去西天取经的唐僧一样,必须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最终修得正果。我甚至很有可能会有牢狱之灾!那么,我修得的正果又是什么呢?难道能像唐僧那样,成神成佛?
我虽然不太明白,母亲所说的“蘑菇运”是什么意思?大概应该是诸事不顺吧!这倒是与我当时的情形相吻合。这些年,我希望能成功的哪一桩事情,最后能达成所愿的?这难道就是我预感要面临的诸多磨难吗?好在30岁之后,诸事会变得顺畅起来,这多少对当时的我是一个不小的安慰。不管这是不是我的宿命,总还是给了我许多的慰藉的!
我的那位拜兄弟最终也接替了他的父亲,去了他父亲原先的单位工作。他的离去,让我父母更加觉得应该给我在小城找份工作。但是,在小城找份工作,却实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母亲七拐八拐总算找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亲戚,那个亲戚据说是小城一家公司的党委书记。这家公司的底下有几家不小的工厂,母亲是把我的工作全部寄托在他身上了。
但是,似乎也很难哦!拜兄弟回了小城之后,我常常去小城看他,也会去当兵的那位拜兄弟的家探望他的父母。尽管我经常去小城,我却不敢去找我心中的漂亮女孩。我不希望在我没有一份固定的工作之前,让她的父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这无疑会给她带来压力,也会让她的父母心存芥蒂!
那天,我正在那位拜兄弟的家,他的姐姐下班回来后说:
“咦,阿某,你怎么还在这儿呀!我们单位正在招干呢!你怎么不赶紧回去报名参加考试?”
拜兄弟听说之后,当即说:“明天我陪你回去报名吧!公社里的人我熟!”
第二天一早,他便陪我登上了开往小镇的轮船。轮船靠埠后已临近下班,他带我径直赶去镇委负责人的家。那位负责人说,还好,你们现在赶了来,下午,这些报名表便要送上去了呢!我就在那位负责人家的廊檐下,依墙填好了那份报名表。没想到,我就这么随意的一填表,我的“磨茹运”便出现了的逆转。
那位帮了我的负责人后来调到了法院机关工作。许多年之后,我已在区纪委担任了常委。他大概认为他曾经有惠于我,在他单位分房眼看将会轮不到他时,他哭丧着脸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其实,不管他是否曾经有惠于我,他毕竟是我的老乡。而且,如果他们单位的分房确实存在着不公平的话,我身为纪委常委也应该过问此事哦!他向我反映了情况后,我送走了他。随即给他们院长打了电话询问分房的情况。
显然单位分房的事被人捅到了纪委,也让法院的院长有些紧张。很快他亲自赶到了我的办公室。他的亲自赶来,我倒有些意外。我没有听他絮絮叨叨的解释,我只是跟他说:
“单位难得一次分房,不要弄得上上下下都是矛盾!一些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同志能照顾的要尽量先照顾!年轻同志嘛,今后有的是机会!去跟这些老同志争什么呢!”
他一迭声地说:“是!是!我们会妥善处理好的!”
后来,院长打电话跟我说,经院党组研究决定,还是分配给某某某一个小中套。哦,哦!如此甚好!
报了名之后,很快便面临了考试,我以第三名的成绩被通知录取。也真是奇怪哦,全县一共才只招14名新人,前三名居然都产生在故乡小镇!我的作文成绩又是全县第一!但是,数学的成绩,却是一如既往地差,只得了十一分!实在让人无地自容!
这是一个新设立的政府机关,我们算是第一批被招入这个单位的以工代干人员。被录取的十四个人中,年龄参差不齐。有应届的高中毕业生;有历届的高中毕业生;也有曾经插队落户的知识青年,。甚至还有支边返乡的知识青年。十四个新人中,我虽才20出头,却已经算是年龄相对较大的了。
我带着已被录取的消息,赶去小城。我得先让曾经帮助我的人,早一些知道我已被机关录取的消息。拜兄弟陪我去了我一直魂牵梦萦的漂亮女孩的家。我的工作已经有了着落,而且是一个不算很差的单位。她肯定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的脸当时红得像关公一般。慌里慌张的给我们沏茶,慌乱中茶杯盖都掉在了地上。还好茶杯盖是塑料的,并没有砸出更多的难堪!茶叶又放得太多了,几乎满满的一杯子都是茶叶,茶汁涩得发苦!
她的神情显然已经悉数落进了她父母的眼中。我感觉到她父母一直在悄悄地打量着我。在我离开的那一刻,我已感觉到她的父母已经接受了我。
在我去那个当兵的拜兄弟家时,他的母亲告诉我:
“刚让他的小姐姐去三兄弟的大哥家呢!他的爸爸已经给你落实了工作单位。他写信来,给他爸爸下达硬任务呢!一定要让他爸爸帮你解决工作问题!怎么,听说你已经考上了机关?”
“是的!是的!”我一迭声地表示感谢!
虽然我已经考进了机关,但是那一份的关心,还是很让我感动的!后来我又去拜兄弟家,他告诉我说:
“某某的小姐姐确实已经来过了。我已经告诉了她,你已经考进了机关。她说,她父母让她问一下,你有没有女朋友?我也已经告诉了她,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哦?他的话让我打了一个颤。他们为什么要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他们产生了另外的想法?还好他已经回答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不然的话,我可真的该小心应付了。避免出现令人尴尬的局面哦!
老三的小姐姐去了一趟老大的家,让老大的父母产生了想法。终于试探着抛出了绣球,但是没有得到希望的回答,也只能作罢了!显然,尽管那位农村女青年已经考上的师范,但我的这位结拜兄弟还是与她分手了!他后来迎娶了他母亲的徒弟。而那位终于考上了师范的农村女青年后来毕业之后,嫁给了小城一家工厂的一个青工。
后来,这家工厂转制,她曾来找过我。她知道我与这家工厂的厂长熟悉,想为她的丈夫谋一个好一些的岗位。我后来确实也帮她打了电话,应该是如愿以偿了。她后来写信给我,说是寄了一张珍贵的纪念邮票给我!她很聪明地在信封上注明了内有珍贵的邮票。结果,这封信到我手中时,不仅信封内的珍贵邮票不翼而飞,就连信封上那张贴着的邮票也被人剪去了!信封上被开了一个好大的天窗。让我读罢信后哭笑不得。
我不懂集邮,没有见到她给我寄来的珍贵邮票,自然也无法知晓她所说的珍贵,究竟是如何的珍贵法!但是,她的心意连同这一段青春期的记忆,在我看来已经弥足珍贵了!譬如:“千里寄鸿毛”吧!珍贵的并不是那一羽鸿毛,而是那一份心意!
回到小镇的家,母亲告诉我,那个七拐八拐牵来的亲戚也派他的秘书亲自来了我家,说是已经帮助我落实好了工作单位,急急的让填表登记申报。我母亲告诉那位秘书说,已经考进机关了。那秘书才拿着那份空白表悻悻离去。
看来,在我的命相中,歹运要么不来,来的话,肯定是接踵而至!接二连三地,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好运也是,要么不来,一来就是轧堆了来!让人应接不暇!不过,这命啊,运啊,有许多时候,确实很难分得清是好是坏哦!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许,祸本身便是福;福本身便是祸!只是随着的人视角的改变而改变;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随着场景的改变而改变。以及随着对象的改变而改变吧!不太说得清哦!谁又能说得清呢?谁又愿意去说清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