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弃梦（2/2）
民工几次来公司聚集，迫使我想方设法采取应对措施。既然，这些民工能受那些工程承包人的鼓动，说明各标段对民工的工资都有一些拖欠。眼见着年关将近，这个矛盾肯定得设法解决。工程款可以拖一拖，民工的工资却没有办法拖。民工拿不到工资过年，不闹事才怪！我让公司的财务设法提取现金，放在公司的保险箱，以备不时之需。银行的现金一次不可能提取太多，只能零敲碎打地提。十多天之后，终于爆发了民工讨要工资的事件。
这一次的事件，既不发生在工地附近的道路上，也不直接聚集在我公司，而是占据了小城中心的一座没有完工的烂尾楼。这幢烂尾楼与我公司一丁点儿的关系也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选择在这里聚集。
这幢烂尾楼矗立在那儿已经有几年了。框架式结构，框架已经浇筑完毕。内外装修工程却没有启动。外面的脚手架已经全部拆除。灰色而丑陋的面目裸露着，像是小城一道丑陋的风景线。烂尾楼所处的地段较好，可以算是小城的正中心了。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曾有心想将它盘下来，那天，他带我在这幢楼的上下跑了个遍。但是，我细细地算了一笔账，觉得光盘下这幢烂尾楼的风险太大。我知道，烂尾楼隔马路斜对面的那一块已拆迁完成的土地，与烂尾楼同属于一家公司，那家公司的意图是，脱手造了一半的烂尾楼，转嫁银行贷款，盘活压在手中的资金，去开发那一块土地。
那块土地虽仅四、五十亩，但容积率高，开发的前景很好！我的意思是，要合作，便捆绑着合作。哪有让人家啃骨头，自己吃肉的！显然，我的盘桩他认为是对的，后来，再没有听他说起盘烂尾楼的事。
民工占据了这幢烂尾楼的一个层面。我是接到了电话之后才知道发生了这档子事的！据说，那些民工先聚集了去委托方那儿讨要工资，被委托方挡了回来。才占据了这幢烂尾楼的。我很疑惑的是，讨要工资被委托方挡了回来，应该直接来我公司才是！怎么跑去烂尾楼了？原本占据了烂尾楼与我们并不相干。我们至多帮助联系那几个承包商协调发放给民工工资就可以了。但是，董事长的电话语气却十分焦急，仿佛是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其实，对民工工资这一块，我知道是不可能拖的。承建方的拖欠已成事实，作为工程的发包方，公司其实早有准备。提出来的现金已有一百多万，放在一个大的拉杆旅行箱里。晚上，我不敢将这个旅行箱放在公司里，万一被窃贼盯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哪怕是公司的保险箱放得下，我也不敢将它放在公司哦！每天下班，我只得将旅行箱放进汽车的后备箱，将钱带回家去！第二天，又将旅行箱带回公司。我家住三楼半，每天得提着一箱的现金上楼下楼，实在也够累人的。我还真的希望民工讨工资的风暴早一些来呢！
接到电话时，已是晚饭之后。我正在家中，这些天，守着这一旅行箱的现金，我已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接到电话后，我即驱车赶往现场。这幢烂尾楼我曾上上下下考察过，并不陌生。我将车子直接开去了地下车库。在去现场的路上，我已通知了办公室主任，让她通知公司里的所有人员，赶去烂尾楼。我还特意关照她，她跟公司的出纳，到了烂尾楼那儿时，就守在楼下，不可以上楼。我的车会停在地下车库里。两个女人闯进气势汹汹的一群大男人中间，还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这一点我是不得不防的。办公室主任问我，是不是让她们俩守住这辆车子？我说，车子不用你们守，如果突然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们只需赶紧离开。其他什么事也不用管。她问：
“那车子里的钱怎么办？”
我说：“车子里的钱？什么钱？”
公司提现一百多万备用她是知道的。她看着我每天提进提出。她必定认为，这只旅行箱还在我的后备箱中。我醒悟了过来说：
“他们为什么聚集在这幢烂尾楼中，我还不清楚呢！我冒冒失失地带一箱现金去，我有毛病啊！”
她说：“那你一个人上去安不安全？你还是先在车子里等一等吧！等其他的人来了之后才一起上去吧！”
话中都是关切，这是我能体会得到的。不过，她的话也不无道理。那些民工虽然不至于会动手，但对于我来说，毕竟多一个人总多一个帮手。我说，我知道了！在这样的场合，我也没有必要去扮演孤胆英雄哦！
我才将车停好，同事们都已陆续赶了来。我打开车门，让两位女同事坐在车中，我将车钥匙交给办公室主任，关照她，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立即开车逃离。出纳紧张地看着我，此时此刻，我哪里还有心思去细辨她目光中的关切！
我看看来的人中，唯独工程部经理没有到场，边上楼梯边接通了他的电话，问他有没有接到通知，让他赶来？他说，他接到电话了，但不过来了。我问为什么？他说，那几个承包人认识他家住在哪儿的，怕他们日后上门挑衅！我问，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家住在哪儿的？他支支吾吾地不回答我。我搁下电话，心中满不是滋味。对公司的员工，我一再强调不要跟这些工程承包人走得太近。显然，他已是犯了戒了。不仅仅是走得很近，竟连自己的家住在哪儿，人家都已经知道了。如果，这些工程承包人没有登过他的家门的话，他那么紧张干什么？唉！人啊人！
走进那一层楼，走廊上都是人。我远远地看见那几个承包人也在，放心了不少。我悄悄地告诉同事，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可以动手！只需站在我的身边。也不要说话！我怕他们胡乱说话，会激怒对方！只要不激怒对方，让对方保持那一份冷静和理智，才可以避免矛盾的激化。
见我出现在走廊上，那几位承包人将我迎进了一个房间里。房间里也挤满了人，他们带着我朝里挤，一边挤，一边嚷嚷着：
“让一让，让一让！老板来了！你们有什么要求跟他提吧！”
我随他们走去窗洞前，窗洞上已被蒙上了木板。交叉钉着的木板条将木板固定在窗洞上。我转过身来，微笑着朝满屋子的人扫了一眼：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们要工程款！”
“我们要工资！”
“我们没有钱回家！”
满屋子的七嘴八舌。我朝他们摆摆手：
“工程款我已如数拨付给他们了！呶！”
我用手指点着那几位工程承包人。我不知道这些七嘴八舌的人是哪个标段的！我只能是一棍子横扫了！那几位承包人立即涨红了脸，躲避着我的目光。从这些七嘴八舌的言词中，我已经分辨出，那几个开口讨要工程款的，才是受承包人指使的。那些“要工资、”“要回家”的人，肯定承包人还欠了他们的工资！
“但是，他们并没有给我们工资！”
一个声音很突兀地响起。立即便有许多声音附和道：“对！对！他们并没有给我们工资！”
“没有给我们工资！”
“他们没有给你们工资，那你们怎么向我讨要工资？”我问。
也不知是我的这一句问话，让他们没有办法回答；还是因为他们感觉自己理亏了！情绪“忽”地激动了起来，推搡着朝我这边簇拥了过来。吓得那几位承包人慌忙将他们拦住：
“好了！好了！不要过来！”承包人嚷嚷道，“有什么要求你们提！人都不要过来！”
门洞外有警察的身影在晃动，我知道，公安已派了人过来。我倒是不怕他们来横的。但是，既然我已来到了现场，问题总还得帮他们解决。
“这样吧！”我转眼对那几位承包人说，“你们各自将拖欠他们的工资名册拿出来，让你们的财务配合我们的财务，按实发放！我去准备现金！”
一个承包人说：“要么明天再发吧！晚上银行也关门了，还哪里去提这么多的现金？”
他说这话时，我瞥见他朝另外的那几位承包人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他们又在动坏脑筋了！到了明天，可能应付的工资会翻上好几倍。他们肯定会假借工资款的名义，想从我这里讹去更多的工程款！我才不会上他们的当呢！我大声说：
“你没听见这些民工兄弟都急着要回家吗！我必须将钱直接发到他们手中。省得又被你们克扣了！”
我的话是说给那些吵着要工资的民工听的。果然，我的话音刚落，立即爆发了一阵叫“好！”声。我说：
“立即通知你们各自的财务来！”我又对那些民工说，“你们各自找自己的负责人排队！我这就去准备现金！”
我边说边往外走，这回，那些民工已经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来。走到门洞外，我凑近警官轻声说道：“你们还得帮忙守一会儿。呆会儿要现场发放工资，万一出什么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警官说：“知道，知道！我们会尽力配合你的！现在去提现金没问题吧？”
我轻声说：“我早准备好了！”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警官一迭声地说。一场矛盾，终于顺利化解了。
邻县的那个办公大楼代建工程终于到了竣工验收阶段。但是，工程竣工验收必须由总包方出面。所有的材料都得由总包方整理准备。当董事长让我一起去与总包方商量时，我感觉像是嘬到了一颗臭螺蛳！真的比吞下了一只苍蝇还难受！但是，尽管满心的不情愿，我还得硬着头皮去做！总包方是被我清退的，他们必定对我满怀着怨恨。虽然，我清退他们的理由，是能在桌面上摊开的。但是，就这个工程来说，身为总包方，是吃亏了！说他们被我狠狠地利用了一把也不为过！现在，让我回过头去请求他们，这种滋味能好受得了吗？
到了总包方在省城的办事处，又赶到了总包方所在的城市。一路赔尽了笑脸；一路也受尽了白眼。但是，事情总算解决了！当对方终于落实了准备验收的人员，专门负责竣工验收材料准备时，我的心中竟恶作剧地想，真是傻哦！验收结束后，看你们还能不能结到工程的尾款！为什么不利用验收作要挟，逼我方先将尾款结清了呢？都说久在生意场上混的人，一个个都会混得比猴子还精，看来，真正比猴子还精的人毕竟不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