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惨胜后的领悟(1/2)
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
剧痛是锚,一次次将陆晓龙从彻底迷失的边缘拖拽回来。左腿折断处传来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铁钎反复穿刺的锐痛;肋部伤口火烧火燎的闷痛;还有那股在四肢百骸中流窜的、属于神经毒素的阴冷麻痹感……这些感觉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痛苦的罗网,将他紧紧缠绕。
他不知道自己被拖着移动了多久,只知道身下是潮湿、不平的地面,后背与粗糙的地面摩擦,带来新的火辣痛感。浓烈的泥土腥气、腐烂植物的味道,以及……一股极其淡雅、却异常清晰的冷冽清香,萦绕在他的鼻尖。
是那个混血女兵身上的味道。
为什么救他?
这个疑问如同微弱的烛火,在他混沌的脑海中闪烁了一下,随即又被更强烈的痛苦淹没。
终于,拖拽停止了。他被安置在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身下似乎是厚厚的干苔藓。紧接着,他感觉到一双稳定而有力的手在他身上动作。
“嗤啦——”布料被撕开的声音。左腿伤口处暴露在相对凉爽的空气中,但随即而来的触碰让他浑身猛地一颤,几乎要弹起来。
“别动。”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女声响起,音调有些奇特,但吐字清晰。
是那个女兵。
陆晓龙强行压制住身体的本能反应,牙关紧咬,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他感觉到那双手在他扭曲变形的左腿胫骨处摸索、按压,动作专业而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断。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强行复位骨骼的脆响!
“呃啊——!”陆晓龙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眼前一黑,险些彻底昏死过去。那瞬间的剧痛,几乎超越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但紧接着,一股清凉的、带着浓郁草药气味的糊状物被敷在了复位后的伤腿上,然后用撕下的布条紧紧固定、包扎。同样的草药也被敷在了他肋部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那双手离开了他的身体。周围陷入了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雨林深处永恒的、细微的窸窣声。
陆晓龙躺在苔藓上,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只剩下喘息的力量。极致的痛苦过后,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但他知道,自己暂时活下来了。
他尝试着运转内息。丹田处空空荡荡,之前搏命一击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积累。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内息细若游丝,并且在流经左腿和肋部时,受到严重的阻滞和刺痛感,尤其是左腿,那被强行复位的地方,气血运行几乎完全断绝,并且伴随着一种诡异的、源自神经毒素的麻木和冰冷。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外伤可以通过草药和时间恢复,但断裂的经脉和侵入的毒素,却是内养功法也难以迅速解决的难题。如果不能及时疏通经脉、清除毒素,他的左腿很可能就此废掉,甚至毒素深入脏腑,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立刻开始疗伤,争分夺秒!
摒弃所有杂念,强忍着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和大脑因失血、疼痛而产生的眩晕感,陆晓龙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他不再试图去驱动那微弱的内息强行冲击伤处,那只会加重损伤。
他改变了策略。
意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丝丝地感知着体内那几乎微不可查的内息流动。他引导着这缕细丝般的气息,避开伤势最重的左腿主经脉和肋部创伤,转而进入那些相对完好、但同样因大战而变得滞涩的细小旁支经脉。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极其耗费心神。如同在干涸的土地上,引导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水流,去滋润那些濒临枯萎的根系。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而且伴随着持续的、细微的刺痛和酸麻。
但他别无选择。
时间在寂静的疗伤中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几个时辰。陆晓龙完全沉浸在对自身内部的感知和引导中,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直到——
一阵极其轻微,但带着明显戒备的脚步声,将他从深沉的入定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虽然身体依旧无法大幅度动作,但眼神瞬间恢复了锐利,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是那个混血女兵。她不知何时离开了,此刻又回来了。她的手中拿着几片宽大的、如同荷叶般的植物叶片,里面盛着一些清澈的雨水。她的动作依旧轻盈,如同丛林中的猎豹,但眼神比之前更加警惕,扫视着周围的动静。
她走到陆晓龙身边,蹲下身,将叶片递到他嘴边。
“喝水。”她的声音依旧冰冷简短。
陆晓龙没有犹豫,他现在确实急需补充水分。他微微抬起头,就着叶片,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微带甘甜的雨水。水流过干涸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难得的舒缓。
喝完水,女兵将叶片丢到一边,目光落在陆晓龙的脸上,似乎是在评估他的状态。
“谢谢你。”陆晓龙声音沙哑地开口,同样用的是英语。这是他必须表达的,无论对方出于何种目的。
女兵没有回应他的感谢,而是直接问道:“你能感觉到‘它’吗?”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陆晓龙的左腿。
陆晓龙瞬间明白,她指的是那种神经毒素。他点了点头,脸色凝重:“能。它在阻碍气血运行,还在缓慢扩散。”
“那是‘黑曼巴’的毒,混合了其他东西。”女兵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常规解毒剂效果有限。你的‘气’,能压制?”
陆晓龙心中一动。她果然看出了自己修炼内息。他如实相告:“很勉强。只能暂时延缓,无法根除。而且我的伤……很重。”
女兵沉默了片刻,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权衡。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听着,”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我救你,是因为你干掉了乃篷和伊万。他们是我任务的障碍。现在,障碍清除,我的任务完成了一半。”
任务?陆晓龙心中一凛。她果然不是单纯的参赛者。
“但‘黑曼巴’的人还在找你,或者说,找所有可能接触到‘货’的人。”女兵继续说道,“伊万诺夫是他们雇佣的清道夫之一。你杀了伊万,他们不会放过你。”
“黑曼巴”?“货”?陆晓龙立刻联想到了之前在废弃码头见过的那个神秘金属箱,以及林特派员提到的“冥王杯”与那批危险科技的关联。看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深深卷入了这个漩涡。
“你的任务,和‘货’有关?”陆晓龙试探着问。
女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冷冷地看着他:“你现在自身难保。知道太多,死得更快。”
她站起身,再次检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地方不能久留。‘黑曼巴’的人有追踪专家,伊万诺夫长时间失联,他们会找过来。你必须在天黑前恢复一定的行动能力。”
她指了指陆晓龙敷着草药的伤腿:“这种草药只能止血消炎,对骨骼和毒素作用不大。想要尽快恢复,你需要更好的东西。”
“什么东西?”陆晓龙追问。
“这片雨林里,有一种紫色的兰花,只在特定的沼泽边缘生长,伴生着一种白色的苔藓。”女兵描述道,“找到它,捣碎外敷,可以加速骨骼愈合,并对抗‘黑曼巴’的毒素。我知道大致方位,但不能带你去,我有我的事。”
她将一个简易的、用树枝和藤蔓制作的拐杖丢在陆晓龙身边,又扔下一个小皮囊,里面装着几块压缩饼干和一小瓶水。
“这是伊万身上搜到的。省着点用。”她说完,转身就要再次离开。
“等等!”陆晓龙叫住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不相信对方只是出于好心。
女兵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顺着湿热的风传来:“因为你还有用。活着,也许能吸引更多‘黑曼巴’的注意力。而且……”
她顿了顿,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妙的、类似嘲讽的意味。
“一个能干掉乃篷·猜曼,还修炼了东方‘气功’的人,就这么死了,未免太可惜。”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再次消失在浓密的绿色植被之后,只留下那缕若有若无的冷冽清香,证明她曾出现过。
陆晓龙躺在苔藓上,看着女兵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
利用?吸引火力?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从被阎罗逼迫,到“公司”的操控,再到如今被这神秘女兵当作牵制“黑曼巴”的棋子,他始终无法摆脱被人利用的命运。
但,她最后那句话……“东方‘气功’”?她似乎对这种力量有所了解?
而且,她提供了关键的疗伤信息。紫色的兰花,白色的苔藓……
求生的欲望再次压倒了一切杂念。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的剧痛,挣扎着坐起身,拿起那根粗糙的拐杖。左腿完全无法受力,稍微触碰地面就是钻心的疼痛和麻木感。他尝试着运转内息,那细丝般的气息依旧微弱,但在有意识地引导下,似乎比刚才稍微凝实了一点点。
他回想着女兵描述的方位,结合自己之前对雨林地形的模糊记忆,大致判断出了一个方向。
那是一片更加危险、更加未知的区域。沼泽意味着更多的潜在威胁——毒虫、鳄鱼、陷人的泥潭……
但他没有选择。
将女兵留下的补给小心收好,陆晓龙拄着拐杖,用右腿和手臂的力量,支撑起身体,如同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却又带着一种铁血般的坚韧,一步一步,向着那片可能蕴含生机、也可能通往死亡的沼泽地带,艰难地挪动而去。
每一次跳跃(他几乎无法正常行走),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冷汗从未停止。视线因疼痛和失血时而模糊,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如同灰烬中残存的火星,顽强地燃烧着。
惨胜之后,不是休息,而是另一场更为严峻的、与时间和伤势赛跑的考验。
他对力量的渴望,从未如此刻般强烈。
前往沼泽的路,比陆晓龙想象的更加漫长和艰难。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粗糙的树枝拐杖深深陷入松软的腐殖层,提供着微不足道的支撑。他必须将全身大半的重量压在右腿和这根脆弱的“第三条腿”上,然后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仅靠意志和微薄内息维系着最后生机的左腿,向前艰难地“跳跃”式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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