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书中自有颜如玉(1/2)

县城一中的大门,像巨兽的口,将陈青山这只来自山村的“土拨鼠”吞了进去。

高耸的灰墙隔绝了他熟悉的青山绿水,操场上喧嚣的人潮汇成流动的、陌生的色块。粉笔灰、油墨和城市特有的气味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心脏狂跳,既有隐秘的兴奋,更有深入骨髓的惶恐。

他攥着肩上洗得发白的帆布书包,毕业排名第38的数字,在此刻仿佛不是荣耀,而是烙在他额头上的、“可欺”的印记。

他正茫然站在人潮边缘,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喂!杵这儿当路桩呢?好狗不挡道!”

陈青山猛地一颤,慌忙侧身让开。三个穿着崭新校服、身材高壮的男生嬉笑着从他身边挤过,其中一个故意用肩膀重重撞了他一下。

“啧,一股子土腥味儿。”那男生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对同伴说。

他的同伴瞥了陈青山一眼,目光扫过他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袖口磨损的旧外套,嗤笑道:“新生吧?一看就是下面乡里考上来的。”

陈青山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死死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直到那刺耳的笑声远去,他才慢慢挪动脚步,感觉四周所有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阴沉沉的午后,铅云低垂,仿佛随时要砸下来。为了省下绕路的时间,陈青山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旧书,拐进了教学楼后那条堆满废弃桌椅和杂物的狭窄小巷。

刚转过布满滑腻苔藓的墙角,他猛地刹住了脚步。

巷子深处,三个高年级男生像一堵墙,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拿出来!”一个剃着板寸、眼角有道寸长疤痕的男生恶狠狠地低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面那瘦小男生的脸上。

阳光从狭窄的巷口勉强挤进一缕,陈青山清楚地看到,板寸男生手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是一把削铅笔用的小刀,刀尖正死死抵在瘦小男生的腰间。

“我…我真的没有……龙哥…求你了…”瘦小男生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充满了绝望。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小巷里炸开,陈青山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仿佛那一巴掌是扇在自己脸上。

“搜!”

板寸男生——龙哥一声令下,旁边两个同伙立刻粗暴地按住挣扎的瘦小男生,脏手毫不客气地伸进他的裤兜里摸索。

很快,一张被汗水浸得发皱、边缘起毛的一元纸币被掏了出来。

“妈的,穷鬼!才一块钱!”龙哥嫌弃地啐了一口,把那张纸币揉成一团,像处理垃圾一样塞进自己的口袋。他用力推了一把那瘦小男生,“滚!下次多带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三人骂骂咧咧、勾肩搭背地扬长而去,经过陈青山身边时,龙哥冰冷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陈青山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他这个内向、自卑、带着浓重乡音、穿着破旧的乡下娃,简直是这类欺凌最理想的猎物。

厄运如期而至。几天后的数学课上,老师板着脸在教室里踱步。

“王浩!你的作业呢?”老师停在他的同桌,一个总是吊儿郎当的男生面前。

王浩满不在乎地站起来,眼睛都没眨一下,大声说:“老师,陈青山也没交!”

陈青山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王浩。他的作业本明明工工整整地躺在书包里!

“我…”他张了张嘴,想辩解。

“陈青山!”老师严厉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你们这些从下面考上来的,更要抓紧,不要以为进了县城就万事大吉了!态度要端正!”

那眼神,那语气,仿佛在说“你们这些乡下孩子都一样”。陈青山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最终松开了。他低下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对不起,老师。”

王浩得意地瞟了他一眼,坐下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谢了,乡巴佬,帮哥们顶一次。”

陈青山咬着牙,没吭声。

放学后,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条通往出租屋的、需要穿过几条暗巷和废弃工厂的夜路。月光惨白,将建筑物的阴影拉得老长,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刚走到第一个巷口,三个黑影就堵了上来。为首的那个,手里娴熟地把玩着一把折叠小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正是王浩,和他另外两个跟班。

“哥们儿,借点钱花花,买包烟。”王浩语气轻松,眼神却带着威胁。

陈青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紧紧攥着空荡荡的裤兜,声音控制不住地发颤:“我…我没带钱。真的。”

“搜搜看就知道了。”另一个跟班嬉笑着上前。

拳头和脚印不算太重,落在身上却带着十足的羞辱。他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听着他们搜遍他全身后失望的咒骂。

“操!真他妈是个穷光蛋!比脸还干净!”王浩踢了他一脚,“晦气!走!”

嘲笑声渐行渐远。陈青山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嘴角有一丝咸涩的铁锈味。

第二天,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淤青走进教室。

有同学好奇地问:“陈青山,你脸怎么了?”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那双开了胶的旧球鞋,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回答:“晚上走路……摔了一跤。”

周围传来几声意味不明的窃笑。

语言的壁垒,给了他更沉重的一击。

语文课上,新来的年轻女老师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声音清脆。

“今天我们学习朱自清先生的《春》,”她微笑着说,“我请一位同学来朗读第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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