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刺杀(2/2)

餐将用尽,不少人已是出门去舞蹈时,那几个异乡人才缓缓地开始了举动。陪着他们一起站起身的,有裴则焘一个。

那感觉又来了,兴奋、狂热,毛孔喷张,汗水渗出来,浑身跃跃欲试。何楚卿掐住手心,频频的往下瞟,流连的,是腰间皮枪套之中的小手枪。

他今晚就要杀了他,报仇雪恨!哪怕即刻就会中弹死去、被打成筛子,还是在顾还亭的眼前......和裴局长较量暗杀,是毫无胜算的。只要有这一刹,差不多一米的距离,胸口是必中的,多摁上几枪,大罗神仙也救不来。

裴则焘说说笑笑,首当其冲,人还没走到,先是扬声叫:“司令啊——”

顾还亭真就起身了。他太高,挡了何楚卿盘算的视野,也挡了大半个何楚卿。借着遮蔽,拨开枪套,汗液泛滥的手掌,压在生涩的枪柄上。

裴则焘油腻地笑着:“司令,一晚上没找到机会同你讲句话!”他们之间,正是毫无防备。

何楚卿提手腕,一时没提起来,是被什么扣绊挡了,再使劲,却是被摁着手腕,将险伶伶提出来的一点又扣进去。

是顾还亭反着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

即刻,何楚卿的脸就涨红了,手下却是不泄力,固执的,和他较起劲来。

顾还亭仍是以后脊梁对他,更加挡得死了。他朝前伸出另一只手臂,兴许是另一只正下着死气力,一下,也将裴则焘的手握得生疼。

裴则焘勉强笑笑,“我来为你引荐一下——这位是东瀛军的山阶少佐、战时谈判官清水君......”

顾还亭兴许是看了他们,或许根本没看,仓促的,只说:“稍等,失陪。”回身,拿住何楚卿那依旧气势汹汹的手臂,半是拖,半是扯,风驰电掣般一路架出去。

他关门也没注意力道,听来极像砸上的。把人拖到后门,一个人烟稀少的二楼平台,一个挣扎,一个松手,两个人迅速弹开来。

“你是不是疯了!”何止是说他,顾还亭也是要被他气得发了疯。饶是这样,还要哑着嗓子,压抑着,“你想来这一趟,就是早做了这个打算?”

“是又怎么样!”顾还亭挡在面前,叫何楚卿没法冲过去,破门而入,他只好是怒气冲冲地喝令:“给我让开,我今天宁可跟他同归于尽!”

“你真以为这么简单能杀了他?”眼眶急得发红,顾还亭恨不能扇醒他,“你以为我没试过,没想过要动手?”

“你做不到!”何楚卿指着他的鼻子,愤怒得脑中空白一片,有几个字险些是喊了出来,“你有你的联众国、你的军队、你的家!我他妈告诉你顾还亭,我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我拼得起,反正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一把,顾还亭攥他的手腕,恶狠狠地盯他。盯得很痛,抓得也很痛,但是说出来,却是轻缓的:“我知道你放不下......”

“你知道?”何楚卿不仅是挣脱开,还奋力推搡了他一把,“你知道个屁!要不是为了给他报仇,叫他如愿,你以为我还会回来、回这个早晚要他妈完蛋的联众国来!”

“......我知道。”顾还亭说,安静下来,“我知道。”

自知失言,何楚卿一时也是哽住了,愣愣的。他伤了他的心,辱骂他的国家,践踏他的信仰,他却还是那么卑微、那么柔软......而这竟然是顾还亭。他年少追随的那个身影,寡言、高傲、内敛,面目全非。

他把人作践成这样,一直以来,也许是装作视而不见,只是为了留有余地来懊悔,来悲痛......事实是,在何辰裕的死亡上,就没有谁是真的错了的。

“……你觉得,你杀了裴则焘,把自己也搭进去,这样他就会如愿以偿?”顾还亭说着,眼中柔和了,他在试着安抚自己,何楚卿却只觉得他可怜,“不要忘了,他是为了什么做出的选择。”

何楚卿在哭了,沉默着看着他,眼泪稀里哗啦地流。顾还亭有些犹豫,拿不准他的脾气,只是张开手掌,却没有递出。

“是、是......”何楚卿恍惚地点着头,这是难得清醒的时刻,“我是明白的,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我还不能死......是裴则焘,我太久没见过他了,冷不丁见了,就控制不住。”

顾还亭的心撂下了一半,这会儿胆子大了些,战战兢兢的,把他往怀里搂,声音也颤抖,像是冷到极致:“那我们就再也不要见他了。现在东瀛人在城里,一时不好办,我向你保证,好不好?但凡有任何的机会......”

他们最好是不再相见,何楚卿意识到了,要提出来,这大概也是一个绝妙的机会。也许是怀里的温度、熟悉的味道,是爱还是恨,是恨还是爱的东西,他迷失了,原地打转,贪婪地咀嚼着嘴边的一字一句,吐不出口。

“如果我一定要你现在杀了他呢?”额头靠在顾还亭的脖颈上,何楚卿遍体是冰冰凉,一个恶毒的冷血动物,“你杀了他,我们就走。只有你和我,”有人也这么对他说过,那些孩子气的话,像过期的糖块,还甜丝丝的,“我们两个,天涯海角去,干什么都行。”

顾还亭更搂紧了他,那一刻,不是敷衍,就只能是违心的遮掩,“......再等一等,现在这个时候......”

何楚卿正为欣赏他的挣扎和为难,快意火辣地刺痛,而他又一次地丧失了理智。何辰裕或许徜徉在天堂,然而在这炼狱里,何楚卿宁愿是纠缠下去,宁愿是和顾还亭。

那个玩味恶劣的笑,像是在承认,什么天涯、什么海角,都只是玩弄他的把戏。顾还亭看着他的眼睛,不为所动,继续说:“东瀛人一离开北宁,我们即刻就走。”

何楚卿正是想嘲弄地拍一拍他的脸,手要往下落,难免的动心了,就没有来得及拍上去,堪堪的,像在抚摸那一层轮廓。

这时候,厅里传来铿锵声,木板门后沉闷闷的,支离破碎,像是撞击、碎落,或者摔砸,总之是一阵不同凡响的吵闹,让人即刻警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