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粉饰(1/2)
香,乌烟瘴气的香。是各色各样的香水,混搅在一起的味道。一个包间里,聚了五六个女人,唱拨拉的都有。
白昭洋在那中央,不可谓不花枝招展,折扇、酒、美人,一概是不离手,死心塌地拜服在这仙境中。
何楚卿面色不虞地进来,报纸甩在诸多或半满、或未满的酒杯里,睥睨着:“都滚!”
姑娘们静下来,尚在观望,他又去踢一脚茶几,乒乓摔落几只杯子,“听不见啊,都给我滚!”
女孩子们这下是四散地站起来,拾掇着手帕、外套,纷纷逃开。“哎——”白昭洋够完左边,又去痴痴地够右边,“别走、别走啊——”依次地抓住几只小手,他拍着手背殷殷地嘱咐:“去里间、里间等我,乖......”
扮红脸,何楚卿到不介意。坐下来,沙发芬香四溢,他信手抓了小蝶里一把瓜子,吭哧吭哧嗑。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里外的门都关上,他拂拂衣服上的碎屑:“什么东瀛参观团,根本就是东瀛特务吧。”
白昭洋的背影,还是多情的,一扭身,已是面无笑意:“果然。裴则焘希望有人来唱红脸,来配合他们拖延时间,便于套到那份名单。”以此来看,顾还亭的确是不二人选。
“可是他们......”何楚卿略略斟酌,其实还是一头雾水,“怎么去套取?难不成,他们有比你们更灵通的消息?”
白昭洋若有所思,同样的,在软垫上落座,“......算了吧,”他的念头起了又消,“往后你就不需要操心了,我们会处理。”
“你这什么意思?”何楚卿即刻变脸了,腾然起身,从来只有他耍别人,还没什么人这么耍弄他过,还这么坦荡,“你随口一句话,知不知道我就要骗他多少次?说给我甩了就给我甩了,你当我是什么人,给你耍着玩的?”
白昭洋扬起眉头,挑着眼,也看他,“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非但是没有急,他还有些莫名其妙地好笑,“不是说要办厂吗?再掺和下去,你对他,可就不止是欺骗了。”
是昏了头了。重又坐下来,何楚卿扶着额头,头脑一阵一阵地发着热。他为此付出了代价,还并不轻。在爱里,他欺骗、利用、背叛,违背了婚姻誓言。
“你说办厂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联众国的问题......”何楚卿闷声问,“那‘根本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独立。”白昭洋不假思索,像是提早预备好了,“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办的厂子,价格压的再低也挣不到什么钱。”
“我本来也没打算要挣钱——”何楚卿争辩。
“但是有人能。”他脸红脖子粗,白昭洋则是翩翩依旧,“那些外籍,他们就能。为了武器,三党混战时候自由党就卖地,为了钱,联众国还不仅卖地......只要看那些重工业,煤、金矿、石油都掌握在谁手里,你就知道联众国缺什么。”
“可是要是......”何楚卿的脸更红了,“从北宁开始,一点点的改进呢?我是说......就像前几年的禁烟,从虹海到北宁......如果是顾还亭的话,或许可以......”他像一个害羞的情郎,夸耀自己心爱的姑娘。
白昭洋听着,心里直发紧,他忽视那些,像旁观任何一个人一样,把自己也置之度外,一字一顿:“顾还亭只是一个人,不是神。”
何楚卿一下特别的难堪,僵硬着,连头都抬不起,口中连连附和:“当然、当然......”
空气也沉寂到了极点,有那么好一会儿,他们都不说话。何楚卿是难以启齿,白昭洋呢,愣了神一般,死气沉沉的,只是看着他。
手边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响的,吵闹得刚好,如释重负。
何楚卿缓和了些许,胡乱捋两把脸,一个深呼吸。白昭洋在听电话,寻常得乏味,何楚卿压根没有留意他。然而,他却是突然站起来,急匆匆往里间赶着,边指挥他:“来人了——快把你的外衣脱下来。”
像这种风尘场所,过去的堂子、欲盖弥彰的书寓......这种种,顾还亭就算不怎样拜访,也不生疏,譬如玛港的客梅黎曳。
所以,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是来捉奸的,哪怕那辆熟悉的车就停在楼下。那太戏剧、太招笑,也太可怜,总之是大没必要。
房间当然是轻而易举就打听到了,走廊上,隔着门也听了一路的娇言嗔语。他未必要和他计较,顾还亭掂量着想,可是一定要他来哄。
那扇神秘的门,像阿里巴巴的山洞,就到了。把副官喝止在原地,顾还亭即刻开门,没有给自己留下思索的时间。
房间里的确是不堪入目,不过没有何楚卿,惊愕着扭头的男人,只有一个白昭洋。
顾还亭略过他,略过那些女人,径直问:“何楚卿呢?”
白昭洋就是料事如神,也没有考虑过会是他。这是奔着人来的,躲也是没有用。眼看着顾还亭瞄准了里间的那道门,他只好是抬起屁股急吼吼追赶:“司令、司令,等等,那个、那个焉裁在睡觉呢,他就是喝了点酒——我来叫他、我来——”
他这么大肆宣扬,是生怕谁听不到信儿。顾还亭也许紧张了,隐隐的不安,在留神前,他已经是压下了那只门把手。
凌乱的衣衫,半挂在胸口的衬衫......何楚卿正是堪堪地穿好了鞋。在他身后,那张挂着纱帐的床上,有勉强用绫罗捂住胸口,肩头裸露的香艳女人。这已经是不必多言,何况他衬衫、胸口、唇角都还挂着红痕,是女人斑驳的唇膏。
然而,却说不上是谁更狼狈一些。是正手忙脚乱的何楚卿,还是顾还亭。
那是很快的一刹那,顾还亭即刻就扭过头去,怎么进来怎么出去。可是那个场景,每一个细节,竟然是那么的记忆清晰,使他每离开一步,就更了然也更刺痛。
“元朗、元朗——”何楚卿试图追,扣错了扣子,领带乱系,省去西装而直接披了大衣,却是没有追出门去,突兀地停在那儿。
假的,当然都是假的。作戏做全套,他抹红了嘴唇、扯开了衣裳,到再想挽救,已然来不及了,因此,反而是显得比真相更加真实。
在那儿愣神一会儿,何楚卿扭过头,一件一件,又把歪歪扭扭穿上的衣服脱下来,仔细擦拭、理平。白昭洋大概张了张嘴,也许是要作罢,是他偏要说,哪怕是说给自己听:“如果......如果我往后做的事,比这更过分呢?”
手帕捏着胭脂,他恨恨地往下蹭,一遍遍的,像是在质问:“你说呢——”手抖,嗓子也在抖,衣料都摩擦得热了,“那总归是比......”他想说共济会,不能说,还有人在,这是大忌,“要好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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