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往大不列颠的第1封信(2/2)
他猜想何楚卿不会想见她们。因为,她们和他息息相关。
联众国五年,入秋。
北宁周边剑拔弩张着,谁都不敢妄动。虹海的战火先打响了。
九月末,虹海沦陷的消息昭告天下,许奕贞寄信来,恨不能将耻辱和牺牲一一诉尽。
十月,兴许是要乘胜追击。
北宁的战火也打响了。
这次,东洋人没能如愿。他们没能成功打进北宁城,暂退于东北,打着反抗流党的幌子,建立了一个友好交流协会,开始向北宁城内的顾司令递出橄榄枝。
顾还亭视若无睹。
与此同时,东洋人从虹海登陆,妄图一路往北的计划也没能得逞。
流党率领群众明里暗里配合联众集团军进行反击,暂时把他们扼制在虹海和江中省范围内。
那里,是何楚卿的出生地。
是他的故乡。
顾还亭保持着每个月寄信一封的频率,可直到年末,也没有等来大不列颠的第二封信。
倒是虹海有个重磅新闻——
穆孚鸢和一个外国人同居在租界,并且参演了外资电影。举国上下,骂声一片。多少爱国业内人士公开发表为她说话也无事于补。
何楚卿坐在客厅沙发上,撂下了报纸,说:“你们共济党多少知名人士发行的刊物不议论,成日揪着人家一个被迫停留在战区的女人骂,这帮人真是没什么意思。”
白昭洋才要说话,有人敲了敲门。
见何楚卿没有挪动的意思,他去开了门,领进来一束花。
看了看落款,白昭洋信手摆在桌上,换了个离何楚卿近一点的位置,说:“那个奥斯汀,在追求你?”
何楚卿眼皮没掀,淡淡地说:“或许吧。我对他没什么兴趣,因为辰裕,只有恶心的份儿。”
“噢。”白昭洋半开玩笑,“还好我没有。”
大约半个月前,何楚卿水土不服,得了一场大病。
白昭洋事必躬亲,的确做到了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痊愈得差不多,何楚卿能独自起床那天,他看见床头柜上板正地放了一件衬衫。
意大利的牌子货。
自从来了英国,何楚卿将几件带来的西装衬衫轮番上阵,再也没买过衣服。他有点好奇地对着镜子比量了一下,尺寸竟然正好。
何楚卿当面把衣服递还。
没想到,白昭洋其实是个坦荡性格,当即就明说这衣服就是送给他的。
懒得和他拉扯,何楚卿收了。丢在衣柜里落灰,没再碰过一次。
白昭洋的意思他也不是不懂。何楚卿没有迎面提及过,无非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这节骨眼,何楚卿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顺口回:“你有没有的,都一样。”
白昭洋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下。
很快,何楚卿又提起:“你们共济党公开发表的文章,我实在看了一些。”
白昭洋马上顺坡下驴:“啊...怎么样?”
何楚卿又毫不犹豫地奉还给他三个字:“看不懂。”
白昭洋:...
何楚卿的状态在随着时间恢复。
性情虽然说不上大变,倒也变得肉眼可见。
对外,何楚卿一律是柔柔地听人说话,对话时候,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对方,活脱脱一个来自东方的翩翩君子。
对内——白昭洋不知道,这个内,仅指他和奥斯汀两个登徒子。何楚卿秉承着装傻之余竭尽全力地贬低人的方式应对。
又一次,奥斯汀寄给他一封情书,他用汉语回礼,其实每一句话的首字明里暗里地骂他是个一无所成的大傻逼。
不知道是谁给他翻译的那封信、有没有看出来他明晃晃的藏头诗,总而言之,奥斯汀还挺乐。
此时,何楚卿终于抬眼看向白昭洋,毫不客气地回敬:“你们把政治事业吹得天花乱坠,都是纸上谈兵。说真的,看了英国的工业,我更想做些实际的。”
白昭洋听出言外之意,怔愣道:“这个形势下,你还要回国?”
何楚卿又不看他了,百无聊赖地翻报纸:“当然。我爱人还在国内等我。”
爱人...
白昭洋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实在想不出除了顾还亭的第二个人了。
可是他寄过来的信不知道多少封了,何楚卿都没回啊?
白昭洋笑了笑,说:“噢,我以为你出国的意思就是分手了呢。”
何楚卿没再说这话,而是站起身来:“晚上还约了奥斯汀一起吃饭。”
白昭洋意思不明地“啧”了一声:“你不是嫌他烦吗?”
“没办法,先吊着吧。”何楚卿说,“我要做的事情,需要他帮忙。”
他用爱人称呼顾还亭,表明了他们不是单纯的恋爱关系。
在何楚卿心里,他始终是他的丈夫。
虽然创口已经愈合,徒留疤痕。但是每个月来一封的信,他照样不晓得从何起笔回复,索性把收到的信当成他还平安的证明。
只是,何楚卿真的很想他。
想他做的混账事,在顾还亭身上添了多少伤、想他侮辱过他多少次。说到底,他这个爱人,和任何一个不了解他的人、辱骂他的人一样,不在乎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只在乎他能不能救自己于水火。
怎么有脸和他互诉情话?
“对了,”白昭洋在何楚卿收拾停当,穿好衣服预备出门前,又说:“有一件何辰裕的事,我不知道他和没和你说过——他其实喜欢女孩子。”
何楚卿刚穿上皮鞋,猛地回头来,面上一点诧异:“是哪方面的喜欢?”
“就是你想的那方面。”白昭洋说,“我和何辰裕是到了北宁后才见得面,在玛港时候虽然配合过,但并不相识。有一次,他和我说十一岁的时候,他和同一个戏班子的一个同唱旦角的女孩子交好,两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偷偷地拜堂装作已经结婚,相约一起出名,白头偕老。”
何楚卿急了一点:“后来呢?我从来没有见过...”
他又想,难道是那个刺杀裴则焘失败的翠烟?
“几个月后,他和那个女孩子被送给了同一个太监,在府上过了一夜。女孩子被折磨致死。那个老掉毛的东西是个变态,因为格外喜欢何辰裕,才没让他丧命。”
何楚卿似乎有点晃神。
白昭洋又说:“他始终记得那个女孩。在北宁四年,每年都给她烧纸,以夫妻相称。后来,我还觉得他似乎是喜欢江媛的。不过,没有人在意他到底喜不喜欢男人。他也只有和男人上床、接吻的份儿。”
何楚卿若有所思地在玄关立了一会,才涩声说:“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