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监牢(2/2)
顾还亭想说话,连口舌也麻木着,却还非要扭头去看何楚卿。
最后,何楚卿如释重负地朝他笑了一下。
监牢的门又关上了。
顾还亭光怪陆离地做着梦,在无尽的空间里见到了许多人,甚至杨德晖和顾琛。
但他始终悬着一根筋,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放不下的那件事情。
他先叫了一声:“阿卿。”
死命地从混沌里挣脱出来,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当然空无一人。
坐起身来,顾还亭头痛欲裂。
看装潢,他没回家。这里是司令办公室内里的隔间,一张简易的床榻。
顾还亭的四肢需要重新夺回控制权。他踉跄地站起身来,门一开,是听见声音的白鹭走了进来。
白师长慌忙来扶他:“你怎么醒这么快?天刚亮。那药剂的量可不小。”
顾还亭攥着他的肩膀,问:“何楚卿呢?他回来没有?”
白鹭躲闪了一下他的目光,说:“还在调查局。”
顾还亭就要动身去找人。
白鹭又抓住他,说:“你先别急。昨天从调查局出来,你薅着我的领子当着警卫团那么多人的面一遍又一遍地念何老板的名字,我索性直接带人进去找裴则焘。他说不会给何楚卿动刑,但是他也不能走,最后被安排在调查局大楼内的禁闭室里了,那地方我去看了,跟监牢无异,但是好在有张小床。”
顾还亭松了一口气,白鹭总算有机会把他摁到床上坐下。
白师长说:“说真的。裴则焘能这么做已经是意料之外,何楚卿要是真跟流党有瓜葛,你还想让裴则焘怎么样?”
“我不管他究竟有没有...”顾还亭说。
“我问你——”白鹭正色问,“要是真有干系怎么办?”
联众国是顾还亭一寸寸打下来的心血,你的爱人要是伙同叛党要推翻它,怎么办?
“他不会的。”顾还亭说,“只要我还是联众国的司令,他就不会。要是真的不幸——”
顾还亭沉吟片刻,说:“大不了我们一起,不在这儿了。”
白鹭说:“你真是失心疯了。”
顾还亭重又站起身来。左肩隐隐作痛,他才想起来自己的伤处。
白鹭问:“你还要去?元廊,昨天郁瞰之差点带着17连杀进去,你留意分寸!”
“我知道。”顾还亭没回头,“我就是去见见他。”
何楚卿躺在水泥房间里的石板床上。
褥子很薄,他又瘦,硌得浑身疼。
这都还在其次。
裴则焘没有拿他的皮肉怎样,却用那么多旧人的惨状,血淋淋地折磨了他整整一夜。
这屋子逼仄,一股冷冷的潮气,还有过久没有通风的闷臭。
何楚卿已经很疲惫了,却仍旧是无法入睡。两只眼睛无神地睁着,一闭眼,脑袋里的画面就能把他吓得魇住。
他还是硬咬住一个一无所知,什么都没说。
裴则焘到底是怎么看出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的?
何楚卿尝试着理性分析,试图搏出一条出路。
可惜,没法入睡的同时,他也没法思考。
摆在他眼前的似乎只有一条路——把所有的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来。
但是...
铁门一开。
何楚卿浑身痉挛了一下,像预知到了将要临头的事。
他用胳膊挡住眼前,潜心静气地等候审判。
今天裴则焘又要干什么?
来人的硬底皮鞋一步步踏在水门汀,清晰可闻。
这个脚步声...
何楚卿还没在心底念出答案,紧绷了一夜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他猛地起身,看见了他的救赎。
顾还亭蹲下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闻见这熟悉的气味,何楚卿的泪水止不住,一塌糊涂地沾湿了司令的衣襟。
他才开始是默不作声地掉眼泪,渐渐演变成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嚎啕。
他死撑没松口的原因,无非就这一个。
他要是死了,顾还亭怎么办呢?他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丢下司令一个人,何楚卿是受不了的。
顾还亭把人狠箍在自己怀里,一遍遍地吻他的头发,一声声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把你丢下。
没有洗澡,冷汗浸透,还在这胺臜地方瑟缩了一夜。何楚卿知道自己的味道绝对不会好闻,但顾还亭抱得他很痛,像要把人嵌进肋骨里。
然后,顾还亭抬起他的下巴,深吻下去。
有这么一刻,他就还能多撑几日。
“...鞭刑、电刑、拔指甲...这些您都见识过了,好像没有什么意思嘛。”裴则焘站在何楚卿身侧,抽着烟。
他们面前,一个眼神已经木讷了的二十来岁的少年,平躺在木板床上。
何楚卿的双手被拷住,竭力地平稳着心跳,故作镇定:“您想给我看什么?”
裴则焘将胳膊架在他肩头,朝他揶揄一笑。
何楚卿厌恶地别过脑袋。
“您知道...凌迟这种刑罚,早在大梁时就有了。是说,将犯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依照犯罪程度不同,割的刀数也不同。二十四刀、三十六刀、七十二刀...不一而足。要知道,有个太监实践被割了快五千刀都没死呢。”裴则焘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眼前。
“这个孩子,十九岁。可惜啊,误入歧途,执迷不悟。我没用衡容会的人,是因为他们恐怕坚持不了这么多刀,下次再说吧。”
裴则焘一挥手,有人端了一台火炉过来,架上铁架子。
“您要知道,不论是什么刑罚,都是没有底线的。到了我们手里,总能将其创新、融合...”
裴则焘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声声催命。
调查员动手,在犯人的嘶喊声里割下一片肉来。
肉脱离了人身上,和任何一个死物都没有区别。
裴则焘凑近何楚卿的耳边,低声问:“没吃饭吧?”
那片肉被丢上铁架,一股奇异又吸引人的焦香传来。
登时,何楚卿胃里翻江倒海,腿一软,扶着铁栏杆不住地呕吐起来。呕得天昏地暗,视线模糊。
裴则焘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说:“你是个幸运的孩子。就算进了监牢,也有那么多人来给你求情,免去了皮肉之苦。但是你知道吗?人最脆弱的,其实恰好不是这身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