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变动(2/2)
他货运行的路何辰裕没有少用,那条路通往东北也要途经,他偷偷运去了不少物资。
他们这一个两个的,都是能够成仙的人物啊。
站在大宅前,何楚卿眷恋地多看了两眼。
难免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受宠若惊地迈过门槛,遥遥看见厅内消暑的美妇人。
何楚卿和顾还亭十指紧攥。
这仗是早晚要打起来的。而他和他的爱人,荣辱与共,生死契阔。怎么都值了。
何楚卿在车上看了早晨虹海才邮寄到的信,径直改了方向:“去金粉窟。”
接着,他对顾还亭说:“没有选择。你,跟我一起去。看我的威风。”
两个人的手还牵在一起。
何楚卿说:“岳先生带着盛予其和虹海衡容会的大多数人去了玛港,现在虹海只有俞悼河一个人在管。玛港倒是不论何时都是个风水宝地,前阵子割给了哪个国家来的?听说有许多人都往那边去。眼见着现在的黑帮只有成为上位者的工具和街边摊儿收保护费两条路,本来就腥风血雨的,北宁衡容会我也不想要了。”
“你那还叫黑帮么?”顾还亭细数,“最亲近的那个姓窦的,不如说是货运行总经理。金粉窟倒是一直靠几个凶神恶煞的维护规则,瞧着架势怪能哄人的。实则,这几次聚众闹事,在里面的作用跟安保无几。”
明明是何楚卿有意为之,这话让他一说怎么说怎么怪。
“是不是有点太亲民了,没有什么威慑力?”何楚卿说。
“有,有的很。”司令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毕竟,老大的老公是北宁驻军司令。”
何楚卿翻了个白眼。
金粉窟还是他才来时候重新装潢过的,不过四年,现在看起来也还是很上档次。那楼顶离着老远就瞧见了,让何楚卿心底腾升出一股自豪。
差两条街道,车却走不动了。
这一片聚集的多数是小摊贩。这个时间,刚好是人潮涌动的时刻。
何楚卿索性和顾还亭下车来,步行走过去。
自从调查局将处刑开诚公布之后,至今,何楚卿再也没有和顾还亭一起来这种地方闲逛。不看见那些,顾还亭就已经多起多落,猝不及防看见了还不晓得要怎么样。
北区这一片也设了刑场,不过离金粉窟还远得很,几乎在郊外,通常用作秘密处刑。
整片街道都充斥着人声,小摊油腻腻的桌子上瑟缩了不少人在嘬面或者小吃。像是不知道冷,道边不少孩童露着手腕脚踝,半跪地乞讨。伏在地上裹着不知道哪儿薅来的厚棉衣的老人,也有不少。
何楚卿穿着新换的一身黑底儿金丝线绣着花样的马褂,要多显眼有多显眼,叫卖声格外对他恩惠,此作彼继,只被当了个活财神。
乞讨者水灵灵的眼睛也往他身上飞,无奈身边跟了个披着大氅的军官,便叫人只有蠢蠢欲动的勇气了。
何楚卿从袖带里掏出几个大面额的硬币,分了一半给顾还亭。
司令接过来,走到街另一边去,将硬币撂在老人的手里,何楚卿则去分给右手边的一干孩童。
和孩子们说了会话,何楚卿也高兴了一点,这才到了金粉窟。
这年月里,赌场也冷清。狂呼滥号的虽然大有人在,在金粉窟里也显得有点可怜。
何楚卿进了包厢,窦西和几个头目已经到了有一会了。
看见人来,都叫了一声“先生”。
这待遇跟岳为峮相当了。
虽然有点舍不得,何楚卿还是开门见山道:“诸位兄弟,国难当头,我不想在这儿画地为王,作威作福。你们都是见过大场面,做过大事的人,兴许对我早早就失望的也大有人在。不过,从此,我还是决定关闭金粉窟,取消衡容会的叫法。想继续跟着我做的,得一心只为衡容货运行做事。”
一时没有人说话,都还在缓神。
窦西没有一点意见,本来他的工作就都是在货运行那边,只插科打诨说:“先生,那您还叫我们摸刀枪不?这顾司令在这儿,我们大家都还不太敢说话。”
房里八九个人一起笑了两声。
何楚卿说:“放心。就北宁这行情,劫富济贫的事儿,兴许也能干。”
顾还亭咳嗽了一声提醒他注意言辞。
几个人又笑了。
“如果不想跟着我,想单干,就来我这儿记账,保准给你们一笔足够支撑几年的花销。只要不伤天害理,往后我们兄弟,照旧攀交情。”眼看着氛围轻松下来,几个人还有点难张嘴,何楚卿又说,“这样吧。你们不妨都去问问自己的手下人,到时候,窦西来找我报账。”
何楚卿亲自目睹着这座四年前他废了好些功夫,靠着东奔西走谈生意,攒钱重建的金粉窟就此关门大吉。
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整整七年时间。
他的黑帮生涯结束了。
这日里,戏院的剧目是《南柯梦记》。
何楚卿才遣散了衡容会,总想找几个可心人儿一起喝点酒解闷。
邀请何辰裕这事儿,顾还亭不参与,只停留在外面车中等候。
才步入门中,就见着那台上揪着翎子戏耍,一袭粉色女靠的旦角翩跹着,轮着将递上前来的弓、枪玩弄了个遍。
晌午时分,座下虽不满溢,也是罕有的人头密集,一声一声,叫好不迭。
何楚卿索性立在台下,站着把何辰裕这出独角戏看到底。
何辰裕炯炯的眸光一转,瞥到他哥。敲着金莲,朝他点了点,末地一挑眉,轻颦浅笑,动作仍旧。台上四面来回地跑,仍是极目流连在兄长这处,因而更灵动。
叫座儿们瞧着杀瘾非常。
瑶台公主一下台,何楚卿再不多留恋,径直进了后台。
那叫人肖想的倩影,翎子和额子未下,也没坐。听见人来,就晓得是他,扭头用唱腔说:“久别夫君,奴在这云端稽首了。”
何楚卿一顿。
他实在不知道下句是什么,去拽他的袖子,只说:“休在那云上,叫我怎够得着?”
何辰裕哈哈地一头扎进他怀里去,长翎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叫人眼花缭乱。
他问:“哥,是要带我上哪儿玩去?”
何楚卿说:“我才把北宁衡容会给散了。”
何辰裕“啊”了一声,说:“那岳为峮不得找你算账?”
何楚卿说:“岳先生远在玛港,连虹海衡容会也不剩什么了,找不到我的。”
何辰裕道:“那...也算金盆洗手,我就祝夫君你余年安生?”
“耍嘴皮子没意思,来接你和我喝酒去。”何楚卿拨弄他的头饰玩在手里。
“我不喝酒的...”
不过,要是为今天,倒也可以成全。何辰裕才想说,忽而想起:“就我们两个?”
何楚卿本来不想告诉他还有顾还亭,因为有了司令,何辰裕就绝对不会去。既然问起来,他倒是觉得,也没必要隐瞒。
他就想最爱的这两个都在身边儿陪着,有什么可藏的?
于是他直说:“顾还亭也在。”
果不其然,何辰裕又笑了笑。
这笑倒是勉强,装扮之下,意思淡了三分,倒像是释然:“那我可不去。白鹭说,一会散了戏,他要接我去一个什么歌舞厅跳洋舞。要是你们结束得早,不如在那儿跟我们见面。我告诉你,我的舞步,迈的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