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宴会1(1/2)
廊道似乎永无止境。唯有精金地面反射着永恒不变的柔和光辉,将众人的脚步声放大成空洞而规律的回响,在这过度宏伟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渺小。林江的视线未曾从前方那个引领众人的高大背影上移开过分毫,但他的观察方式悄然转变——不再试图剖析那深不可测的思维,而是专注地记录着每一个可见的细节:步幅的精确一致,肩甲随动作流转的微光节奏,那甚至能影响周围光线折射的、无形却切实存在的能量场轮廓。
帝皇走在最前方。他的身躯确实异常高大,即使在不乏巨人的原体与禁军之间,依旧显得挺拔出众。那并非笨拙的魁梧,而是一种符合某种深奥几何与力学完美的、充满内敛力量的雄伟。精金动力甲紧贴着他的躯体轮廓,随着平稳的步伐,肩甲边缘与关节衔接处流淌着细微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光泽,仿佛那不是一件穿戴的盔甲,而是他意志与力量延伸出的另一层皮肤,呼吸与之同步。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移动的、活着的界碑,走在队伍最前,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与心理上的屏障。那宽阔的肩膀与挺直的背脊仿佛能隔绝后方一切可能的纷扰与杂念,将所有的注意力和无形的压力,都毫无保留地引导向前方——那个他即将揭晓的、隐藏在宫殿最深处的目的地。
空气在这段行走中仿佛逐渐凝固,只有衣料与盔甲的摩擦声,以及呼吸的微弱气流,成为这片寂静中唯一可闻的生命迹象。佩图拉博的步伐与帝皇保持着精确的距离,每一步踏下都带着钢铁般的决绝,却又在落地的瞬间收敛了所有多余的力量,仿佛在练习一种沉默的对抗与自制。罗格·多恩则走得更像一位受邀的将领在检阅自己的新防区,他的头颅微微转动,灰色眼眸扫过廊道两侧偶尔出现的、风格古朴却技术含量不明的壁饰和能量节点,如同在评估这里的结构强度与防御逻辑。马卡多步履沉稳,如同一位走在自家回廊的学者,对周围的一切都习以为常,却又时刻保持着一种深沉的警觉。林江注意到,叶平的视线更多地被那些蚀刻在墙壁和立柱基座上的、古老数学符号与工程图样所吸引,他的手指甚至无意识地在腿侧轻微划动,仿佛在临摹记忆。维尔则始终维持着一种松弛而随时可爆发的姿态,他的目光不断在帝皇的背影、两侧看似光滑的墙壁,以及前方未知的黑暗角落间切换。
精金铺就的道路终于抵达尽头。一扇比之前任何入口都要厚重、几乎与两侧墙壁融为一体的巨门,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它的表面没有繁复的宗教浮雕,取而代之的是蚀刻得极其深邃、复杂到令人瞬间目眩的动态星图与层层嵌套的数学符号阵列。那些星图并非静态,而是以肉眼难以捕捉的缓慢速度变幻流转,模拟着某种宏观尺度的天体运行;数学符号则偶尔流过一丝微光,仿佛在进行着永不停歇的演算。没有想象中的、如同传说中描述的那般辉煌到刺眼的“黄金王座大厅”的入口景象,也没有感受到那据说连接着网道、吞噬着无穷灵能与生命的可怕装置所散发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波动。眼前只有这扇沉默的、仿佛承载着宇宙秘密的门,以及门后那片被完全遮蔽、连最敏锐的灵能或传感器也无法窥探分毫的未知空间。
林江的视线在那流动的星图上停留片刻,注意到其中几个星座的排布方式,与当前时代泰拉可见的星空以及标准星图都有微妙差异,似乎更接近某个极其古老、甚至可能在泰拉未统一时代使用的天文体系
帝皇在门前约三步处停下脚步,并未直接推门,而是以一个流畅而沉稳的动作,缓缓转过身。这个简单的姿态变化,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韵律,让整个跟随的队伍自然而然地、几乎同时静止下来,连呼吸声都仿佛压低了一瞬。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这一次,更加专注,更加深入,仿佛在进行某种最后的校准或确认,视线在林江身上略作停留,在佩图拉博毫无表情的脸上凝视了稍长的一瞬,最后落在罗格·多恩那坦荡迎视的目光中。
然后,他的嘴唇微启,说出的语言却让林江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连一直保持高度职业冷静的维尔,肩膀都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
“来自远方的客人,请进。”
字正腔圆,流利自然的中文。 不是高哥特语,不是低哥特语,也不是任何已知的银河系人类方言变体,而是蓝星文明的核心语言之一,是林江、叶平、维尔从小使用、思考、甚至做梦时使用的母语。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准确,语调平稳而自然,甚至带着一种古老语言特有的、难以模仿的韵律感。这绝非简单的语音合成或机械翻译能达到的效果。
这突如其来的语言切换,其冲击力远超任何武器展示或力量威慑。它超越了战术上的示好,更像是一种直达文明核心的认知冲击与精准到极致的接纳(或者说,掌控)姿态。这简短一句话,无声地重新划定了双方交流的潜在层面和帝皇所占据的信息制高点。
林江迅速压下心中瞬间翻腾的惊涛,面部肌肉控制得极好,只有眼角细微的纹路泄露了一丝并非紧张而是高度专注的痕迹。他以同样清晰、平稳的中文回应,声音在寂静的廊道中显得格外清晰,“感谢您的招待,人类之主,帝皇。” 他选择了一个在蓝星语境中也足够庄重、且完全符合对方身份的称呼,同时微微颔首,动作幅度精准,既表达了礼节,又未显卑微。
帝皇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幅度小到几乎只是光影在他下颌线条上的一次微妙变动。仿佛这石破天惊的语言展示与回应,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交流序曲。随即,他的目光转向了两位子嗣。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似乎沉淀了一些,滤去了审视,变得更加醇厚、直接,甚至带着一种……重量。
“欢迎归来,我的孩子们。” 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绕过鼓膜直接在大脑皮层产生共振的质感,温和,却不容置疑地响在每个人的意识底层。
罗格·多恩的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精确。他本就如同浇筑在基座上的标枪般挺立的身躯,似乎更加绷紧了一分,并非紧张,而是一种机能性的、将状态调整至“最高响应”级别的准备。他的下颌线条微微收紧,灰色的眼眸没有丝毫游移,直接迎上帝皇的目光,以他那一贯的、毫无修饰与委婉的直率风格开口回应,声音在空旷的厅堂中显得格外清晰、坚硬,如同岩石相互叩击:“父亲。基于基因序列确认与当前形势逻辑评估,我的回归符合预期路径。我将履行基于血缘与责任所衍生的义务,但具体执行细则与权责边界,需要明确的界定。” 没有感性的倾诉,没有激动的颤音,只有理性的确认与对“规则”的即刻、毫不含糊的要求。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垒砌的砖石,旨在构建清晰的理解基础。这很多恩。
而佩图拉博,则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尊用铁灰色火山岩雕琢而成的、布满风霜刻痕的雕像。他对那句“欢迎归来”没有任何外露的反应,没有肌肉的牵动,没有眼神的波动,甚至没有像多恩那样给出一个基于逻辑的、可被分析的回应。他只是站在那里,面具般的脸上毫无表情,连原本就线条刚硬的面容似乎都更加冻结了几分。唯有他那双灰色的眼眸深处,在帝国宫殿永恒的光芒映照下,仿佛有极其幽暗的漩涡在无声盘旋、积聚。那不是愤怒,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极度复杂的、将所有激烈情绪压缩到绝对零度以下的凝滞风暴。他在观察,用尽全部意志去评估这句简单问候背后每一个可能的音节重量、每一丝眼神变化所隐藏的所有意图与历史回响;同时,他也在以钢铁般的意志,抵抗着内心深处可能被这句熟悉又陌生的话语所触动的、那些被他用万年伤痕与悔恨深深埋葬、宁愿其永不苏醒的涟漪。
帝皇的目光在佩图拉博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瞬间,林江捕捉到帝皇的眼神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变化——并非是表情的变动,而是那熔金般眼眸深处的光辉,出现了刹那的沉敛与……一种近乎悲悯的深邃?又或者是某种看到复杂方程式关键变量时的纯粹专注?难以解读。但帝皇并未出言催促,未表示任何不悦,甚至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表示,仿佛完全默许并接受了佩图拉博以这种沉重如山的沉默,作为他历经劫波后归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回答。
康斯坦丁·瓦尔多不知何时已悄然退至侧后方一根巨型立柱的阴影之中,他高大的金色身影仿佛与那片阴影融为一体,唯有手中长矛尖端偶尔流转的一丝冷光,提示着他无处不在的守卫职责。马卡多则适时上前半步,并非逾越,而是履行桥梁与辅佐者的角色。他以一贯平稳、却足够让在场每个人都听清的语调向帝皇汇报,使用的是高哥特语,“吾主,与因威特相关事宜已按既定方略初步处理,罗格·多恩阁下已同意在审阅详细协议草案后,进一步商讨整合细节。山阵号事宜,亦按您的意图达成共识。恭候您的进一步指示。”
“我知道了。”帝皇简单回应,声音恢复了他常用的那种富含共鸣、却剥离了过多个人情绪的音质。随即,甚至不见他有何动作,那扇布满流动星图与数学符号的巨门,在完全无声无息的状态下,平稳地向内滑开,没有摩擦声,没有机械运转的轰鸣,仿佛只是空间本身顺应其意志而让出了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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