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错误(1/2)
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能量屏障的微光如水波般荡漾。门外,叶平、维尔和stc的身影被隔绝在外,如同被剪断的幕布。门内,只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巨大的悬窗外死寂的深空、墙壁上蛛网般的龟裂深坑…以及,那个低垂着头颅、如同战争纪念碑般沉寂在金属椅中的钢铁巨人。
当门开启的瞬间,佩图拉博那黯淡的幽蓝复眼光芒,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的火山深处,一丝熔岩的微光。
他感知到了。
并非通过听觉或视觉。而是一种源自灵魂烙印深处的、如同行星感应恒星引力般的绝对存在感的靠近。那股将他拍回亚空间深处、在他意识中烙下思想钢印的终极威压,正穿透厚重的合金门,如同冰冷的潮汐般无声地漫入这间囚笼。
来了。
祂来了。
那具庞大的钢铁之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牵引,缓缓地、带着金属摩擦的沉重声响,从深陷的座椅中站起。终结者装甲的伺服系统发出低沉但稳定的嗡鸣,仿佛沉睡的战争引擎重新点火。他站直了身体,如同一座拔地而起的黑色铁塔,瞬间填满了隔离区本就压抑的空间,投下巨大的阴影。
低垂的头颅抬起。幽蓝的复眼光芒重新亮起,不再是之前的死寂余烬,而是如同两颗被强行点燃的、冰冷的恒星!目光穿透隔离区略显昏暗的光线,瞬间锁定了门口那个走进来的、渺小的身影——林江。
林江走了进来。孤身一人。步伐平稳,不急不缓,如同在自己的舰长室中巡视。他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病号服,脸色依旧带着一丝大病初愈后的苍白(或者说,是凡人身躯难以完全承载神性光辉的脆弱感?),但那双淡金色的瞳孔,却平静得如同倒映着无垠星海的古井。
他无视了佩图拉博那足以让泰坦战栗的庞大身躯和冰冷的注视,无视了墙壁上那个巨大的、由原体愤怒砸出的深坑,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属于战争机器的沉重压迫感。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佩图拉博身上过多停留,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陈设。
林江径直走向那张佩图拉博刚刚离开的、冰冷的金属椅。椅子对于他的体型来说巨大得可笑,但他毫不在意,姿态自然地坐了下去,身体微微后靠,仿佛那冰冷的金属是舒适的沙发。他的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与…掌控感,仿佛这片空间,这艘船,乃至整个宇宙,都在他落座的瞬间,被纳入了某种无形的秩序之中。
佩图拉博死死地盯着林江。
巨大的复眼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光芒聚焦在那个渺小的、坐在巨大椅子上的身影。
他的心中,此刻正掀起一场比之前回忆风暴更剧烈、更无声的惊涛骇浪!
恐惧!源自思想钢印最深处的、对暗红之主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他的逻辑核心!祂就在眼前!那个将自己放逐亿万年的存在!那个知晓一切宇宙终极秘密的存在!
那思想钢印如同亿万道烧红的锁链,在他试图将“林江”与“暗红之主”形象重叠的瞬间,猛地勒紧他的意识!剧痛如同高压电流般窜过全身!他不能想!不能说!甚至不能清晰地“确认”!巨大的憋闷感和被绝对力量玩弄的屈辱感几乎要撕裂他的钢铁之躯!
对自身无能的愤怒!对命运被操控的愤怒!对眼前这个看似脆弱、却散发着让他灵魂战栗威压的存在…那无法宣泄的、被禁锢的愤怒!
还有…一丝荒谬的、冰冷的“安心”?当林江平静地走进来,无视他的威压,无视他的存在,甚至无视他刚刚爆发的破坏痕迹,只是如同主人般自然地坐在那张椅子上时…一种诡异的、与恐惧并存的“确认感”油然而生。是的,这就是祂的行事风格。漠视凡俗,定义规则。祂说他是“遗产”,那么此刻,祂就是来审视这件“遗产”的状态?
这些汹涌、冲突、几乎要将他意识核心彻底撕碎的情绪,如同被困在高压熔炉中的能量,在他冰冷的钢铁躯壳内疯狂冲撞、咆哮!他的外部姿态依旧如同山岳般稳固,但那只血肉之眼瞳孔深处,却如同风暴肆虐的海洋,剧烈地收缩、扩张,血丝瞬间密布!金属覆盖的半边面庞下,细微的伺服节点发出几乎无法察觉的、高频的震颤嗡鸣!
他死死地盯着林江,巨大的金属手掌在身侧无意识地紧握成拳,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他想怒吼,想质问,想将眼前这渺小的存在连同这张可笑的椅子一起碾碎!但思想钢印带来的剧痛和禁锢,让他连一丝带有敌意的能量波动都无法凝聚!他只能像一个被无形的枷锁死死捆缚的巨兽,用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复眼,无声地、充满压迫感地“钉”着林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仿佛时间凝固的沉默对峙中。
林江抬起了眼睑。
那双淡金色的瞳孔,平静地迎上了佩图拉博那双燃烧着无声风暴的巨大复眼。
没有威压,没有情绪,只有一种洞穿灵魂的平静。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终结者装甲,穿透了翻腾的情绪熔炉,直接落在了佩图拉博那被禁锢、被痛苦、被过往撕扯得千疮百孔的灵魂核心之上。
然后,林江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平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大病初愈后的微哑,却如同冰冷的宇宙规则本身,清晰地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敲打在佩图拉博的灵魂烙印之上
“说说吧。”
林江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墙壁上的深坑,又落回佩图拉博身上,那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件刚刚经历过激烈碰撞、需要评估损伤程度的古老兵器。
“你打算今后如何?”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如同在宇宙档案库中调取一个早已定义的条目
“佩图拉博…”
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说出,不再是一个称谓。它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佩图拉博灵魂深处那被思想钢印强行封禁的、关于“暗红之主”认知的熔炉!禁锢的锁链再次疯狂勒紧!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同时刺入大脑!但这一次,伴随着剧痛的,还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规则层面的绝对重压!
这平静的询问,在佩图拉博听来,不啻于宇宙本身的终极审判!
祂在问…这件“遗产”…未来的…用途?
用途?
价值?
去向?
这三个冰冷的词语,如同三把无形的、由规则锻造的刻刀,瞬间剖开了佩图拉博那被过往荣耀、痛苦罪孽、混沌堕落层层包裹的坚硬外壳,直刺他存在本质最核心的空洞!
祂在问!以宇宙本身的名义,在询问一件被定义为“遗产”的战争造物——你,还有什么用?
巨大的、无声的冲击波在佩图拉博的意识核心轰然炸开!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灵魂风暴更猛烈!更致命!
被彻底否定的狂怒!他是佩图拉博!钢铁之主!基因原体!帝皇的战争引擎!奥林匹亚的毁灭者!他曾指挥钢铁洪流碾碎星辰!他曾构筑的堡垒让帝皇都为之侧目!他的军团曾是大远征最锋利的攻城锤!现在…祂问他还有什么用?!一股源自血脉深处、属于原体最原始骄傲的、混合着被羞辱与被轻视的狂暴怒火,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瞬间点燃了他的逻辑核心!幽蓝的复眼光芒暴涨,几乎要刺穿隔离区的穹顶!金属覆盖的半边面庞下,伺服节点发出尖锐的过载警报!那只血肉之眼瞬间充血,瞳孔缩成针尖!他想咆哮!想用最狂暴的力量证明自己的价值!想将眼前这个渺小的存在连同这艘脆弱的摇篮一起撕成碎片!但——
思想钢印的剧痛禁锢!就在这毁灭的怒火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那源自暗红之主烙印的、冰冷的规则锁链再次疯狂勒紧!“祂是暗红之主!不可亵渎!不可对抗!不可泄露!” 这绝对禁令带来的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如同亿万伏的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他庞大的钢铁之躯!那狂暴的怒火被硬生生掐灭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金属扭曲断裂般的闷哼!他巨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终结者装甲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让他无法凝聚力量,无法释放威压,甚至连维持站立的姿态都变得异常艰难!这种被绝对力量压制、连愤怒都无法宣泄的憋屈感,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剧痛和禁锢如同冰冷的潮水,暂时浇灭了怒火,却让更冰冷、更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祂的问题…何其精准!何其致命!
战争机器?他的战争知识?那属于银河级战争、属于超重型泰坦集群作战、属于轨道灭绝令的战术体系?在这个连一艘像样的主力舰都需要倾尽全球之力建造的、科技树严重偏科的新生文明摇篮里?给一群连星际航行都刚刚起步的凡人讲解如何用行星级要塞群对抗亚空间潮汐?如何用轨道轰炸矩阵瓦解星系级虫巢舰队?这无异于向穴居人传授量子物理!无用!这个词像冰冷的铁砧砸在他的认知上。
攻城略地?他的力量?他那足以匹敌一支小型舰队的个人伟力?是的,他依然强大!但这艘船,这个摇篮,经得起他全力施为吗?他存在的意义,难道就是在这脆弱的方舟内部,充当一件随时可能失控的、破坏力惊人的“人形自走灾害”?危险!而非价值!
基因原体?他的基因腺体?制造基因种子?培育超人战士?这或许是唯一看似“有用”的价值。但stc数据库里难道没有更高效、更可控、更符合这个新生文明伦理框架的生物技术?况且,泰伦虫族的主力尚在遥远的未来,培育一支需要漫长成长周期、消耗巨大资源、还可能带来社会伦理撕裂的超人军团…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这岂不是再次将自己定位为一件…“生产工具”?这与他刚刚被赋予的“非工具”身份何其讽刺!
过往辉煌的彻底崩塌!奥林匹亚的焦土…卡莉丰滑落的躯体…荷鲁斯叛乱的疯狂…帝皇冰冷的注视…万年混沌战争的虚无…所有的荣耀,所有的罪孽,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毁灭…在这一刻,在这个名为“蓝星宇宙”的陌生摇篮里,在暗红之主这平静的审视下,如同被投入恒星熔炉的沙堡,瞬间灰飞烟灭,失去了所有的意义!他为之征战万年、为之毁灭一切、为之堕入深渊的“价值”,被证明在全新的规则下,在宇宙终极存在的眼中,竟是如此的…可笑与多余!一种比死亡更深邃的虚无感,如同柯伊伯带的绝对零度,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巨大的、破碎的投影在意识空间向他跪伏…
现实中,知晓一切的他,却只是一件…连“用途”都需要被重新定义的…“旧物”?
佩图拉博巨大的钢铁身躯,在无声的惊涛骇浪中剧烈地颤抖着。幽蓝的复眼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那只血肉之眼充满了血丝,瞳孔涣散,倒映着林江那平静得令人绝望的身影。他紧握的双拳无力地松开,垂落在身侧。终结者装甲的伺服系统发出低沉的、如同哀鸣般的嗡响。他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巨像,庞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下来,散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的疲惫与…茫然。
“我…” 佩图拉博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威压,也不是通道里的低沉质问。那声音干涩、沙哑、破碎,仿佛锈蚀的齿轮在强行转动,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巨大的困惑,“…我能做什么?”
这句话,不再是质问,不再是愤怒的咆哮。它是一个被剥去了所有光环、打碎了所有过往、被宇宙规则本身推到了存在悬崖边的灵魂,发出的、最本能的、也是最无力的…自问。
我能做什么?
一个被时代抛弃的战争遗产。
一个力量无处施展的毁灭者。
一个连愤怒都被规则禁锢的囚徒。
林江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淡金色的瞳孔,如同倒映着无垠星海的古井,清晰地映照出佩图拉博此刻的挣扎、痛苦、虚无与茫然。祂没有立刻回答佩图拉博的自问。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的长河,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你问错了问题,佩图拉博。” 林江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刻刀精准地凿在对方认知的裂隙上,“重要的不是你‘能’做什么。而是你‘是’什么。”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个巨大的凹坑,又落回佩图拉博那双充满混乱风暴的复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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