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北狄?牧语凡尘(1/2)

北狄?牧语凡尘

科科沁草原的风带着凉意,,福灵都的毡靴上,黏着泥土枯草。她跟着岱钦的侍从走在穹庐群落间,靴后跟底磨破,露出里面被磨破皮肤的脚跟。

他们连续赶路的第五天,从黑铁城逃出来时的爬犁已破败不堪,好在小黄牛“阿黄”一路来吃野草为生为他们减轻了行路的困难,布顺背着半袋青稞饼,硬得能硌掉牙,她还省着吃,想多留些给孩子们,给赫闵。

走在前面的侍从掀开最大一顶穹庐的毡帘,一股浓郁的奶酒香气混着烤羊肉的味道扑面而来,福灵都的肚子不受控制地 “咕噜”响了一声,她连忙攥紧衣角,把这点狼狈藏起来——她是大金纥石烈部的公主,就算国破家亡,也不能在北狄人面前失了体面。可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锦裙,她又忍不住心头发酸:这裙子是她去年生辰时父亲送的,绣着海东青,如今棉布裙摆撕裂了三道大口子,血渍发黑结块,海东青的翅膀也磨得看不清轮廓,像极了她如今支离破碎的家园。

“大汗在里面等你们。”侍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布顺达和几名孩子小心翼翼地将赫闵放在穹庐门口的毡毯上,赫闵的左臂缠着厚厚的麻布,血渍已经渗到了外层,脸色苍白。福灵都扶着布顺达的胳膊走进穹庐,心脏止不住地狂跳——她知道,弘吉剌岱钦的态度,是大金残余部众唯一的希望。

岱钦坐在可汗王座上,手持铜制酒壶正在往碗里倒奶酒。他的目光扫过福灵都二人,带着几分复杂的审视,福灵都甚至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惋惜。她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意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父亲生前曾说过,岱钦是个重利却也讲情义的人,当年大金和北狄边境冲突,还是父亲亲自送了无数山珍野味,才化解了矛盾。

“黑铁城……真的没了?”岱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放下铜壶,显然也觉得难以置信。黑铁城是大金的重镇,城墙厚达三丈,他还派过使者去那里通商,怎么会说没就没?

布顺达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的怒火:“回大汗,龙腾军是突然杀来的。他们推着红衣大炮,炮声震天响,不到半个时辰,城门就被轰塌了,火焰如同倾泻洪流。黑铁城里的族人奋起抵抗,可龙腾兵太多了,刀光像雪片一样……” 他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转头看向毡毯上的赫闵。

福灵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她想起黑铁城被屠的那天,火光染红了夜空。还有龙腾士兵回荡的呐喊声:“屠了黑铁城,不留活口!”

“大汗,求您帮帮我们!”福灵都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带着颤抖,“龙腾国灭了大金,下一个肯定就是北狄!他们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杀,您难道要看着北狄的草原也被他们的血染红吗?只要您肯出兵,我们联手剩下的部众,愿意跟北狄铁骑一起,跟龙腾军拼到底!”

岱钦沉默,摩挲着王座上的狼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福灵都公主,不是我不愿帮你。”

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赫闵苍白的脸上,“不是我们北狄铁骑惧怕打仗,只是连年干旱冬天又遭遇雪灾,牛羊死了一半,兵力还没恢复过来。龙腾国有红衣大炮,还有百万精兵,我们若是贸然跟他们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阿古拉还没回来。他是我的继承人,下任可汗,我老了,这事等他回来做决定吧!”

“等?”福灵都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等阿古拉哥哥回来,龙腾国说不定已经占领了整个东部草原!大汗,您难道忘了,当年龙腾国的先帝,就是靠着吞并周边小国以及部落,才建立起龙腾的吗?今日他们能灭大金,明日就能灭北狄!”

“福灵都,你不要着急。”岱钦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我会让牧民给你们送奶酒和羊肉,让巫医给赫闵侄儿治伤。但出兵的事,必须等阿古拉回来。是为了整个北狄的百姓。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冒险。”

福灵都还想争辩,布顺达却悄悄拉了拉她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她回头看了看布顺达,见他眼底满是无奈,又看了看门口昏迷的赫闵,心里的火气瞬间被浇灭了——她猛然意识到,如今的大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与北狄抗衡的国家,他们不过是三个逃难的幸存者,有地方落脚、有口饭吃,已经是岱钦的恩赐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甘,对着岱钦行了个大金的礼节:“多谢大汗收留。”

接下来的几天,福灵都等人住在岱钦安排的小穹庐里。穹庐不大,里面铺着羊毛毡,墙角堆着晒干的牧草,虽然简陋,却比在黑铁城废墟里挨饿受冻好多了。布顺达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赫闵,每天天不亮就去河边打水,帮赫闵擦身、换药,晚上就坐在毡毯边,借着灯的光给赫闵缝补撕破的衣服。福灵都偶尔会帮着布顺达煮草药,可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坐在穹庐门口,看着草原上的羊群发呆。

她不想就这么等着。

清晨,一缕阳光照在草原上,她独自走出穹庐群落,漫无目的地闲逛。看到北狄牧人赶着羊群去河边饮水,听到小孩在草原上唱着牧歌,看到妇女们坐在毡房前捻羊毛,这些平和的画面,总能让她想起大金以前的日子。

那时父亲还在,哥哥还在,她可以骑小马,听孩子们唱着歌,晚上一家人围在火塘边吃炖肉。可现在,这一切都没了,只剩下仇恨,那仇恨像要吞噬了她,像野草一样疯长。

这天,她逛到了一处偏僻的牧场。这里离穹庐群落很远,周围只有几顶废弃的毡房,毡房的羊毛都快掉光了,露出里面的木架,地上长满了枯黄的野草,风里带着一股淡淡的羊膻味。她正想转身回去,却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个身影,他坐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身边围着一群绵羊,雪白雪白的,像散落在草原上的云朵。

福灵都好奇地走过去,走近才看清那人的模样。他穿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袖口和领口磨破了,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絮,棉袄的前襟还沾着草屑;他的头发和胡子像草原上的茅草般肆意生长,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如同草原上的星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手里拿着根牧羊鞭,鞭梢缠着布条,却不怎么动,只是任由绵羊在身边吃草,自己则靠在石头上,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像尊安静的雕像。

“请问……你是这里的牧人吗?”福灵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她见这人不修边幅,又沉默不语,心里隐隐觉得他可能是个聋哑人— 草原上常有因战乱失去亲人的人,躲在偏僻的地方独自生活。她放轻声音,生怕吓着他。

那人没有回应,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福灵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他的目光扫过她撕裂的裙摆,又落回羊群上,仿佛她只是草原上的一缕风,无足轻重。

福灵都也不尴尬,反正她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这些天,她不敢在布顺达面前提报仇,怕她担心;更不敢在赫闵面前说,怕刺激到他。

她在那人身边的石头上坐下,草原的风轻轻吹过,带着绵羊的叫声,远处的地平线和天空连在一起,蓝得像一块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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