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署令日常(2/2)
前世,他习惯了一个人,享受孤独,但也仅限于享受那份抽离的旁观。而今晚,虽然依旧是被动卷入,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听和看,但那种被几个算不上多熟络、却带着真诚的同龄人环绕,吵吵嚷嚷的感觉……并不坏。
甚至,有那么一丝微弱而真实的……暖意?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有些陌生的情绪。越来越多了,怎么办——
吹熄了油灯,躺在黑暗中,窗外是长安城夏夜的虫鸣。贞观元年的夏天,似乎比去年来时,要热闹那么一点点。
升了官,挪了地方,文安的日子似乎又进入了一种新的、更忙碌的“规律”。
将作监左校署令,从八品下,听着比监丞高了三级,实则依旧是个芝麻绿豆官,只不过管的杂事更多了些。
左校署掌梓匠之事,乐县(悬挂乐器的架子)、簨弶(钟鼓架子的横梁和立柱)、兵械、丧葬仪物等等,但凡跟木工、皮具、部分金属构件沾边的宫中和官用器物,都归这里管。
阎立德给他调整了差事,不再让他埋首故纸堆,而是真正负责起一摊事务。公廨也从原来那个阴暗的角落,搬到了左校署院内一间相对宽敞、光线也好了不少的屋子里。
手下管着几十号匠人、吏员,每日里各种文书、请示、物料清单像雪片一样飞来。今天这个说制作丧葬明器的柏木不够了,要申请调拨;明天那个报告说某处宫苑的乐殿榫卯有些松动,需要派人检修;后天又是兵械库那边送来一批需要修缮的皮甲和弓弩……
文安每天一进公廨,就觉得脑袋比在甲库时还大。他习惯了独自琢磨技术难题,或者面对没有生命的图纸数据,如今却要不断面对活生生的人,处理各种琐碎繁杂的人际和事务协调。
好在不知是阎立德提前打过招呼,还是他之前“贞观犁”“筒车”的名头起了作用,署里的吏员和工匠头领对他这个年轻得过分的上司还算恭敬,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并没有出现那种想象中经年老吏欺生、阳奉阴违的下马威戏码。
将作监甚至按规矩,给他配了两个专门在公廨听候使唤、跑腿传话的小厮。不过有陆青安这个“自己人”整天像小尾巴似的跟着,文安用那两个小厮的时候反而不多,多数时候只是让他们在外面候着,或者去干些杂活。
花了几天时间,文安强忍着社交不适,把左校署下辖的各个作坊、库房都转了一遍,对着名册和积压的文书,总算对这块地盘有了个模糊的轮廓。
前世他最多就是个听命干活的技术员,如今却要安排别人干活,管理一个微型部门,这种角色转换让他浑身别扭,只能硬着头皮适应。
本来左校署应该有署令二人,只是不知为何至今也只有文安这一个左校署令。
这日中午,文安在公廨里草草吃了张婶准备的午食——几个夹了酱肉的蒸饼和一小罐汤。饭后有些困倦,他正打算靠在椅背上眯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声,似乎还夹杂着隐隐的哭嚎。
文安皱了皱眉,本能地想装作没听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可那哭嚎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悲切,听着竟像是从他管辖的乐县工匠公房那边传来的。而且聚拢的人声也越来越多,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