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军营(2/2)

文安被带到了其中一个灰扑扑的帐篷前。押送他的兵士掀开厚重的、打着补丁的粗麻布门帘,一股混合着脚臭、体味和霉味的浑浊热气扑面而来,呛得文安差点背过气去。

“进去。”

兵士简短地命令道,语气里没什么情绪,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行李。

文安踉跄着被推了进去。帐篷内部空间狭小,地上铺着些干草,上面或坐或卧着五六名兵卒。他们大多脱下了沾满污垢的皮甲,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露出精壮或瘦削、但都布满新旧伤痕的身体。听到动静,他们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落在文安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那些目光里带着好奇、审视、漠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外。文安瞬间感觉自己的皮肤像被无数细小的针尖刺中,他下意识地缩起脖子,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脚下的干草里。

社恐的本能在这一刻汹涌爆发,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扔进狼群的羊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哪来的小子?”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粗声问道,声音像是砂纸摩擦。

带文安进来的兵士随口答道:“校尉捡回来的,山里逃出来的,说是庄子被突厥崽子屠了。让他先在这儿凑合一宿。”

“哦……”

刀疤脸上下打量了文安几眼,那目光像是在掂量一块肉的价值,随即失去了兴趣,重新躺回干草上,闭上了眼睛。

其他人也大多收回了目光,继续各自发呆或低声交谈,仿佛文安的存在只是一粒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平复。

但这种被无视,反而让文安稍微松了口气。他默默地、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挪到帐篷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那里堆着些杂物,气味也更难闻,但至少光线最暗,能给他一点可怜的安全感。他抱着膝盖,蜷缩着坐下,将脸埋进臂弯里。

帐篷外,夜风呼啸,吹得帐篷布哗啦啦作响,夹杂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刁斗声和不知名野兽的嚎叫。

营寨仿佛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文安的心跳始终无法平复,咚咚地敲击着胸腔,像是在为他岌岌可危的命运倒计时。

文安摸了摸怀里贴身藏着的那些“布泉”铜钱和那颗珍珠,冰凉的触感稍微拉回了一点现实感。

但这点微不足道的“财富”,在这个庞大的、充满未知和暴力的军事机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他不知道那个尉迟校尉会如何处置他。是暂时收留,还是等刘三宝……那个被自己胡乱缝合的队正死了之后,随手把自己打发走,或者……更糟?他不敢深想。

对于未来,文安没有任何规划,也无力规划。他就像一片随风飘荡的落叶,落点完全不由自己掌控。

这种彻底的、身不由己的失控感,比在秦岭深处独自面对野兽时更让他感到恐惧。至少在那里,他还能决定自己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而在这里,他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