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晨露与铁屑(2/2)
午后突然飘起了细雨,不大,却把花田浇得发亮。林晚星和雷战躲在暖房里看雨,雨滴打在玻璃上,汇成细流往下淌,把外面的燕麦田映成了片模糊的绿。冰草的花瓣上沾着雨珠,七星瓢虫躲在花苞下面,背甲被雨水洗得锃亮,像块刚擦过的红玛瑙。
“传感器说这雨能下到傍晚。”雷战指着显示屏,湿度曲线正往上跳,“正好给燕麦芽解渴。”他说着从墙角拖出个铁皮桶,接起从房檐滴下的雨水,桶底沉着些齿轮磨下的铁屑,是上次修播种机时留下的。雨水在桶里晃出圈圈涟漪,铁屑随着水波轻轻动,像群游动的小鱼。
雨停时,天边挂起道彩虹,一头搭在涌泉的水面上,另一头落在花田深处,像座看不见的桥。孩子们种的向日葵苗趁着雨势长高了不少,叶片上的雨珠在阳光下闪着彩,把影子投在泥土里,像片小小的彩虹森林。林晚星蹲在向日葵旁,发现每片叶子的背面都趴着只小瓢虫,大概是跟着七星瓢虫来的,小小的身子在叶面上爬,像在彩虹的影子里散步。
雷战往燕麦田的土里撒了把草木灰,是用新砍的向日葵杆烧的,灰里还混着点没烧透的木渣,黑黢黢的像块小炭。他撒灰的手顿了顿,看见那颗带翅膀的燕麦芽又长高了些,嫩黄的茎秆上顶着片卷曲的新叶,像只攥着的小拳头。
“该搭支架了。”他从仓库里找了几根细竹条,插在芽苗周围,竹条上还留着去年绑向日葵的绳痕。林晚星用软线把芽苗固定在竹条上,线绕了两圈,打了个活结——小隼说活结不会勒疼植物,就像握手时不能太用力。
傍晚喂刺猬时,林晚星发现竹筐里多了几颗野栗子,壳上沾着湿泥,大概是刺猬从山里拖回来的。她把栗子埋在燕麦田的角落,说“给种子做邻居”,雷战却捡了颗最圆的,用小刀在壳上刻了个星星,挂在“隼”字齿轮的齿牙间,说“给齿轮当纽扣”。
夜幕降临时,观测站的灯把花田照得像片星海。林晚星坐在齿轮上翻雷战的工作记录,最新一页画着张草图:燕麦的根须和冰草的根须缠在一起,下面连着几根铁屑,铁屑又连着齿轮的齿牙,齿轮的另一边画着只飞翔的瓢虫。旁边写着:“土地里的线,比天上的风筝线更结实。”
远处的训练场上传来熄灯号,声音被风带着掠过花田,惊起几只萤火虫,尾端的绿光在燕麦苗周围绕了圈,像在给新芽带路。雷战往炉膛里添了把燕麦杆,火焰“噼啪”地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棵靠在一起的向日葵。
“柯南说海边的种子开始发芽了。”林晚星望着窗外的雨帘,“等我们的燕麦成熟了,让风把种子送过去,和海边的芽苗做朋友。”雷战“嗯”了一声,往火里扔了块齿轮碎片,铁屑在火里爆出串火星,像撒了把会发光的种子。
夜里,那颗带翅膀的燕麦芽又悄悄长了些,新叶舒展开来,叶面上的纹路像极了小隼刻在种壳上的翅膀。七星瓢虫趴在新叶上,触角轻轻碰着叶尖,像在和它说悄悄话。溪水在桥下叮咚作响,带着蒲公英的绒毛往远处流,绒毛上的燕麦粒大概已经找到了新的土壤,准备在某个被晨光吻醒的时刻,顶破种壳,完成又一次飞翔。
而花田深处的泥土里,冰草的根须和燕麦的根须正越缠越紧,像无数条拧在一起的绳子,一头拴着涌泉的流水,一头拴着远方的海岸,把所有等待和期盼,都织进了这片正在生长的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