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天元问策,君心似海(1/2)
穿过重重宫阙,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沉郁弥漫,青烟自紫铜狻猊炉顶袅袅逸出,缠绕不去。
皇帝背对殿门而立,明黄的龙袍在幽暗光线里显得格外沉滞。
他枯瘦的指间正把玩着一枚白玉棋子,听见身后步履落地的轻响,亦未回头。
“儿臣参见父皇。”梁策步入殿中,恭敬行礼。
“策儿来了。”皇帝的声音低沉,辨不出半分情绪,只余威压如实质般弥漫,“坐。”
梁策依言落座于紫檀圈椅,目光垂落片刻,复又抬起,不动声色地扫过御案。
只见那方寸棋盘之上,黑白玉子正纠缠厮杀。
赫然是那盘令人心悸的“十王争位”千古残局,每一子都似带着未干的血气。
“今日朝堂之上,你应对得很好。”
皇帝忽然开口,手中那枚白玉棋子“嗒”地一声脆响,精准嵌于天元之位。
“比朕预想的还要沉稳。”
梁策眼睫微垂,掩去眸中所有波澜。
“儿臣愚钝,只是据实而言。”
皇帝倏然转身,目光如冰冷的刀锋,一寸寸刮过梁策沉静的面容。
“你可知,朕为何派你去江南?”
“赈灾治水,安抚民心。”梁策语气平缓,“顺便,也让儿臣暂离朝堂漩涡。”
皇帝眼中精光骤然一闪,喉间滚出一阵低沉的笑:“好一个‘顺便’!”
笑声骤歇,殿内死寂如墓。
“那你可知,这漩涡中心,究竟是何物?”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那袅袅的青烟都停滞了飘散,沉甸甸压在人心头。
梁策缓缓抬眸,正撞入皇帝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瞳仁深处,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骨。
“儿臣愚钝,不敢妄揣圣意。”
皇帝不置可否,踱步至他身前,阴影笼罩下来。
“这局棋,朕下了整整三十年。”
他忽地俯身,声音在对方耳畔响起,语气莫测。
“你觉得朕的这些儿子里,谁最适合,继承大统?”
这问话如惊雷炸响,猝不及防。
梁策瞳孔骤然紧缩,后背瞬间绷紧,指尖冰凉,冷汗悄然浸透内衫。
这岂止是问话?
分明是悬于顶的利刃,答错一字,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微颤的心神,缓缓起身,撩袍,深深一揖至地,姿态恭谨到极致。
“父皇龙体康泰,春秋正盛,如日方中,光耀万里。”
“储位之事,关乎国本,乃宗庙社稷之重,儿臣以为,此时谈论,实属言之过早。”
字字斟酌,句句稳妥。
“朕要听真话。”皇帝目光如炬,牢牢锁住他,不容半分闪避,“今日就你我父子二人,但说无妨。”
梁策直起身,目光澄澈如洗,坦然迎向那足以令百官战栗的帝王审视。
“儿臣斗胆。若论长幼有序,礼法所归,当属大皇兄;若论经世之才,安邦定国,三哥出类拔萃;若论仁德贤明,士林归心,五哥当之无愧。”
他将几位皇子皆点评一遍,言辞恳切,不偏不倚。
“哦?”皇帝眉峰微挑,探究之意更浓,如针如刺,“照此说来,各有千秋,那你自己呢?”
梁策猛地屈膝,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额头触地。
“儿臣才疏学浅,唯知忠君事父,只愿做父皇手中的利剑,指向何处,便斩向何方,绝无迟疑。”
“至于剑该由谁执掌,乃父皇圣心独断之事,儿臣不敢,亦不能妄议。”
“好一个不敢妄议。”
皇帝冷笑一声,骤然从案头抓起一份明黄奏折,掷于梁策面前的地砖上,发出沉闷一响。
“看看这个!”
梁策依言拾起奏折,缓缓展开。
是江南道监察御史八百里加急的密报。
广陵堤坝年久失修,去岁朝廷拨下的巨额修缮款项,竟有大半如流水般,无声无息地淌进了昱王府邸门人的私囊。
“这…”梁策抬首,面露震惊,“三哥他…”
“你以为朕为何突然派你去江南?”
皇帝踱步至他面前,阴影如山般压下,目光灼灼,似要将他穿透。
“朕的这些儿子,不是贪权恋势,就是庸懦无能,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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