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棋让三手,布局千重(2/2)

流光溢彩,璀璨夺目,将钟楼也映得恍若幻境。

梁绥抬手,指腹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为她拭去颊边泪痕。

指尖沾染了湿意,他脸上的笑意却比漫天盛放的烟花更明亮耀眼,眼底是纯粹的欣悦。

“垂盈,你瞧,连烟花都在为我们庆贺。”

他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她的脸颊贴着他坚实温暖的胸膛,耳畔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下颌轻抵在她发顶,发间玉簪的冰凉触着他的肌肤。

在曾垂盈看不见的角度,梁绥脸上那浓得化不开的缱绻柔情,如潮水般渐渐褪去。

烟花绚烂的光影在他墨黑的眸底明灭,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封般的冷静,与方才的炽烈判若两人。

烟花依旧在夜空轮番盛放,姹紫嫣红,流光溢彩,将钟楼上这对紧密相拥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暗。

……

皇帝猛地睁开浑浊的双眼,胸口如被冰冷巨石沉沉压住,窒息般的痛楚蔓延开来。

二十余载逝去,忆起她的种种,那锥心刺骨之痛竟仍鲜明如昨日新创,未减分毫。

他忽然剧烈地呛咳起来,撕心裂肺,慌忙从宽大的龙袍袖中摸索出一方明黄丝帕,紧紧掩住口唇。

待那阵撕扯肺腑的咳喘终于平息,他颤抖着手移开丝帕。

只见那明黄缎面上,已赫然沾染了点点刺目的猩红,宛若雪地落梅。

皇帝紧锁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态,将那块染血的丝帕死死攥在枯瘦的掌心。

“您果然在这里。”

清冷的女声穿透殿内沉寂,自门槛处幽幽传来。

皇帝抬首,见梁宓一袭紫衣,静立在溶溶月色里,半张脸则隐在幽暗之中,界限分明。

“宓儿?”皇帝指尖微动,迅速将帕子收入袖中,勉强牵起笑漪,“你怎么寻到此处的…”

“儿臣见父皇离席后往这个方向来,便猜到了。”

梁宓步履轻缓,裙裾无声拂过积尘的地面,浮尘在月光中游弋。

“每逢宫宴后,您总要来此独坐片刻,风雨无阻。”

皇帝默然片晌,唇边泛起无尽苦涩。

“朕倒忘了,你素来心思最是细密。”

梁宓行至他面前,仰起脸,目光投向那空置已久的凤座,檀木雕花的扶手积了薄薄一层灰。

“母后从未真正住过这里,这座凤仪宫,于她而言,不过只是个名号。”

“但她永远是朕的皇后。”

皇帝的声音沉下去,仿佛带着殿宇深处的阴冷回响。

“这凤仪宫,朕不会给任何人,它是朕唯一能为她留住的东西了。”

梁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波光,似怜悯,又似讥诮。

“包括如今代掌六宫,圣眷正浓的靖贵妃?”

皇帝神色一凛,眼底掠过威严:“宓儿,慎言。”

“儿臣失礼了。”

梁宓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可那低垂的眼睫下却寻不到半分惧意。

“儿臣只是忍不住好奇,若是母后还在,看见您如今这般…会作何感想。”

皇帝眉头紧锁,指节在膝上缓缓收紧,龙袍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宓儿,你这话何意?”

梁宓抬眸,清冽的目光直直迎向他,毫无避忌。

“母后生前,最是厌憎权术倾轧。”

“可如今,这宫阙之中,哪一日不是暗潮汹涌?”

“三弟与六弟明争暗斗,靖贵妃与宜妃势成水火,而父皇您…”

她话音微顿,字字清晰:“您坐壁上观,故意纵容这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