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棕制品厂的最后一夜(1/2)

1997年的秋意,是带着棱角的凉。它像一把钝刀,不急不缓地刮过城市的肌理,最终落在棕制品厂斑驳的围墙上——这座曾在机器轰鸣里沸腾过的厂子,正站在改制的终局前,等一场无人喝彩的落幕。

老厂长的背,比仓库里的木料更弯。他颤巍巍抱出那口1970年的铜钟时,指腹先于视线触到了锈迹——那锈色爬得深,像从岁月裂缝里长出来的,把铜钟原本的亮,全吞进了褶皱里。这钟该是厂子的魂,见过第一批纱线进厂的热闹,听过产销旺季时的欢腾,如今却要替厂子敲最后一声。可老厂长的手悬在钟沿上顿住了:钟舌早没了,只剩个黑黢黢的洞,像厂子此刻漏风的命运,连句完整的告别都吐不出。

职工代表大会开在漏雨的食堂。雨丝细,却扎人,顺着屋顶破洞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洼,映着头顶昏黄的灯,像一汪汪没擦干的泪。

空气里飘着霉味,混着人们压抑的呼吸,沉得让人抬不起头。曾经的老先进,退休的老陈缩在角落,满脸皱纹里嵌着岁月的硬,手里却攥着薄薄一叠补偿金——那是他往后日子的依靠。

可当他看见患癌的老李垂着头抹眼泪时,还是把钱塞了过去,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拿着,治病要紧。咱在一条流水线干了三十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老李的手攥得紧,指节泛白,话没说出口,眼泪先砸在了老陈手背上。

清算组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响,像在给厂子数剩下的时辰。有人推开一间废弃办公室的门,在积灰的墙洞里,竟摸出了个铁皮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毛主席像章,红漆亮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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