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装逼(2/2)
郑芝龙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垂手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先前那点“面圣献宝、奇货可居”的侥幸心理,早已被天津港那支钢铁舰队的阴影碾得粉碎。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住性命,最好还能捞个一官半职。
“陛……陛下天威浩荡,草民……草民以往坐井观天,实不知天朝水师已雄壮至此……”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后怕的沙哑,“那红毛荷兰人的船,在陛下麾下的巨舰面前,确如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很享受这种被人用事实拍马屁的感觉。他故意用随意的语气问道:“那你以往在海上,可见过弗朗基人的这种大船?觉得如何啊?”
“回陛下,草民……草民以往只闻其名,未见其实。”郑芝龙连忙回答,语气无比诚恳,“今日在天津得睹天颜……啊不,得睹天朝舰容,方知何为海上王师!草民那点微末伎俩,以往竟敢在海上称雄,如今想来,真是汗颜无地,如同蝼蚁窥天!”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朱由检听得身心舒畅,觉得这郑芝龙虽然是个海寇,倒还挺会说话。他决定不再吓唬对方,稍稍缓和了语气:“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能迷途知返,献船归顺,总是好事。朕听说,你于海上航行、辨识风水、统带舟师,颇有些手段?”
听到皇帝语气转缓,郑芝龙心头一松,知道小命大概是保住了,连忙打起精神表现:“不敢欺瞒陛下,草民在海上飘荡半生,于东南海路、季风洋流、诸岛港湾,确也略知一二。麾下也有些敢搏风浪的儿郎。以往糊涂,恃此技而妄为,如今愿将此微末之能,尽献于陛下,以供驱策!”
“好。”朱由检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既然你有此心,又有此能,朕便给你一个机会。你既献船三艘,朕便授你一个……嗯,天津水师游击将军之职,秩从三品,暂且在你熟悉的海域,为朕整顿水师,清剿残余宵小,护佑商路。你可能胜任?”
游击将军!还是从三品!虽然比不上他幻想中的官升三级,但已是远超预期的实权武职!郑芝龙大喜过望,立刻扑通一声又跪下了,磕头如捣蒜:“臣!郑芝龙领旨谢恩!必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以报陛下天恩!”
“嗯,还有……”朱由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又把一只脚刚迈出暖阁门槛的郑芝龙给叫了回来。
郑芝龙心头一紧,以为皇帝突然变了卦,连忙躬身退回,连呼吸都放轻了。
却见御座上的天子只是随意地翻了翻手边的一本文册,语气平淡:“出海的勘合文书,五十两一碟。你日后若组织船队出海贸易,记得按规矩去海关部缴费,莫要忘了。”
郑芝龙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甚至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天津港的炮声震坏了耳膜。
陛下(不知不觉间,他心里那点残存的“皇帝老儿”的嘀咕已彻底换成了敬称)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也能……正大光明地出海做生意了?那五十两一碟的文书,我也能买?
他原本以为,招安之后能保住性命、捞个官职已是万幸,以往那种率船队扬帆远航、纵横四海的逍遥日子注定一去不返,从此只能老老实实领兵吃饷。万万没想到,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竟然允许他——一个刚刚洗白的前海寇头子——继续从事海上贸易?
巨大的惊喜砸得他有点发懵,一时间竟忘了回话。
朱由检抬眼瞥了他一下,将他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暗爽,语气却依旧平淡:“怎么?朕的规矩,有什么不明白的?”
“臣……臣明白!臣万万不敢忘!”郑芝龙终于反应过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这次磕头磕得比刚才谢恩时还要响,“陛下天恩!臣……臣定当恪守朝廷法度,绝不敢有负圣恩!”
这一刻,郑芝龙内心那点残存的委屈和不甘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庆幸和忠诚。这位陛下,不仅有无可匹敌的武力让他恐惧,更有一种难以揣度的气度和实实在在的利益让他折服!
能继续做老本行,而且是合法地、受保护地做,这比他预想中最好的结局还要好上一万倍!那五十两一碟的勘合费,简直便宜得像白送!
“嗯,明白就好。去吧。”朱由检挥挥手,仿佛只是交代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郑芝龙再次退下时,脚步都有些发飘。他感觉自己不是走在紫禁城的青砖地上,而是踩在云端。这位皇帝陛下,他……他可真是一位让人完全捉摸不透,却又不得不心生敬畏的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