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二千“精锐”(2/2)

第一组,是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和三百来个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头老太太。刘文秀把这组交给了李定国。

第二组,是八百名妇女和一百个孩童,由张煌言负责带领。

第三组,也是唯一还算有点战斗力的七百名青壮,加上近卫营的二十名核心弟兄,由他自己亲自统领。

他甚至把冲锋的顺序都想好了:李定国带着老弱残兵第一个上,张煌言带着妇孺第二波跟进,他自己则率领“主力”压阵,作为第三梯队。

这个安排刚一出口,李定国就炸了。

他一把揪住刘文秀的衣领,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刘文秀!你他妈的让谁送死呢?!让这些路都走不稳的老人和缺胳膊少腿的兄弟冲在最前面?你还有没有人性?!”

李定国的怒吼在临时营地里回荡,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位“首领”身上。

那些被分到第一组的老人和伤兵,眼神更加黯淡,充满了绝望。

刘文秀没有立刻挣脱,他直视着李定国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戏谑,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决绝。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吼什么吼!老子耳朵没聋!你当老子愿意?!”

他猛地甩开李定国的手,指向营地外围隐约可见的督战队黑影,声音压得更低:“看清楚!那些女真崽子就在后面盯着!我们把能打的放在最前面,一接触官军就可能假戏真做,稍有不对劲,他们立刻就会把我们当叛徒剿杀!后面这些老弱妇孺怎么办?等着被他们屠戮吗?!”

他喘着粗气,继续解释道:“让老弱先行,妇孺次之,看起来是送死,但这是唯一能保住大多数人性命的办法!官军不是畜生,看到冲上来的是老人、女人和孩子,只要带队的是个有良知的,第一反应绝不会是放箭屠杀,而是迟疑、是劝降、甚至是试图接纳!这会给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刘文秀的目光扫过李定国和张煌言,眼神锐利:“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等官军的注意力被吸引,阵型因接纳流民而产生松动时,我带着第三组压上,不是去厮杀,是去‘投降’!是去阵前喊话,亮明身份!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把这两千人,尽可能地活着带过去!你懂不懂?!”

李定国愣住了,他没想到刘文秀看似残忍的安排背后,竟藏着如此险峻又无奈的算计。

这不是送死,这是在绝境中,用最小的牺牲,去博取绝大多数人生机的、一场走钢丝般的豪赌。

张煌言走上前,沉声道:“定国,文秀此法……虽看似残酷,或许是眼下唯一的生路。我们必须赌,赌对面官军的仁义,赌郑森、李来亨的判断。”

李定国看着眼前那些惶恐的百姓,又看了看眼神坚定的刘文秀,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干!”

这个看似将“精锐”留在最后的布置,实则将刘文秀自己,置于了整个行动中最危险、也最绝望的位置。

他是负责殿后的。

这意味着,当李定国带领的老弱队伍蹒跚前行,当张煌言护送的妇孺群体缓缓推进时,他和他手下这七百多号战力参差不齐的“主力”,必须牢牢钉在最后方,直面来自两个方向的、最直接也最致命的压力。

黄河堤岸之上,两名年轻将领正勒马巡视。浑浊的河水在脚下奔流不息。

这正是担任三万近卫营前锋的郑森与李来亨。

他们率领本部两千精锐,已于三日前抵达此地,奉命确保这段关键河防万无一失。

相较于漕运堵塞、进展缓慢的曹变蛟部,以及一路上不得不应付各方“犒劳”、行程屡屡被耽搁的马祥麟与沈云英夫妇,他们这一路堪称神速。

然而,兵贵神速有时也意味着孤军深入。此刻,真正的主力——何腾蛟所统率的三万近卫营大军,仍被复杂的后勤与路途所牵绊,尚未抵达防线。郑森与李来亨这两千人马,便成了这段漫长堤坝上最为突出,也可能最为脆弱的一支力量。

郑森与李来亨在拜会河南巡抚高名衡及都指挥使严毕后,便率部暂归河南官兵序列,接替了伤亡惨重的本地明军防务。

当他们的旗帜插上这段新修的黄河堤坝时,郑森抚过那些精心夯实的土层,心头涌起难言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