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丁忧(1/2)
随着洪承畴率领十万北直隶屯军倾巢而出,南下平叛,整个京畿地区的防务重担,便沉沉地压在了剩余的武装力量肩上——满编的五万近卫营,以及两万五千新军。这七万五千人,成为了护卫帝国心脏的最后屏障。
兵力骤然吃紧,让朱由检感到了切实的压力。他盘算着内帑中尚有些许结余,便动了再次扩充近卫营、将其规模增至七万的念头,以期夯实这最后的防线。
然而,就在他召来深受信赖的兵部尚书卢象升,准备商议扩军事宜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所有的规划,连同那点对未来的悠闲憧憬,击得粉碎。
风尘仆仆赶来的卢象升,并未身着官袍,而是一身粗麻孝服,头系白色额带,面容悲戚而憔悴。
他步入暖阁,未等朱由检开口,便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双手将一份奏疏高高举起,声音沙哑沉痛:“陛下……臣……恳请陛下准臣……回乡丁忧。”
“三……三年……丁忧…………”
朱由检看着奏疏上那刺眼的字眼,又看向殿下跪着的、被丧亲之痛笼罩的爱将,整个人仿佛被瞬间抽空了力气。
他脑海中那幅由洪承畴、范文景、卢象升等人支撑起的、可以让他安心“摸鱼”二十年的美好蓝图,随着卢象升这一跪,骤然裂开了无数道缝隙,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塌。
暖阁内陷入了一片死寂。朱由检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是拿“夺情”的旧例来挽留?还是用“国事艰难,倚仗正深”的大义来劝说?但所有的话语,在卢象升那无法作伪的悲恸和那身刺眼的孝服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儒家礼法,孝道大于天。父母之丧,官员必须去职回乡守制二十七个月,这是人伦大节,是统治根基所系的意识形态,即便他是皇帝,也无法公然、强行地违背。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烦躁涌上朱由检心头。他失去了不仅仅是一位兵部尚书,一位能统筹全局的军事主官,更是他在军队系统中最为信赖的臂膀,是能在他“摸鱼”时确保武力威慑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定海神针”。
洪承畴在外平叛,卢象升又丁忧去职……这突如其来的空缺,让他瞬间感到身边能倚为干城的人物少了一半。他那“垂拱而治”的梦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怎么办呢?
朱由检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道德困境。卢象升是出了名的孝子,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按照大明的制度与先例,皇帝此刻完全可以下一道“夺情”旨意,以“国事为重”的名义,强行留住这位肱骨之臣,使其“忠孝不能两全”,最终选择尽忠。
但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一转,朱由检就觉得怎么想怎么别扭,心里堵得慌。
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卢象升为国奔波的画面:这位臣子为了筹措粮饷、整饬军备、应对辽东与内地的危局,常年夙兴夜寐,奔波于各地。也正因如此,他才未能守在老父病榻之前,连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
这已经是一桩无法弥补的终身憾事,是卢象升为这个国家、为他朱由检付出的沉重代价。
如今,丧父之痛尚未平息,自己这个皇帝,若还要打着“为了国家”、“为了朕”的旗号,冷冰冰地下一道“夺情”令,剥夺他为人子者最后尽孝的机会,逼着他穿着官服而不是孝服,继续在案牍劳形中压抑悲痛……
“这他妈的……是不是有点太混蛋了?”
一个极其现代、甚至有些粗鄙的念头,从朱由检心底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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