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精锐的意义(1/2)
整个下午,托马斯·温特沃斯,这位斯特拉福德伯爵,都站在那座临时搭建的简易高台上。
他如同一尊雕塑,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下方的广场上,锁定在那一千名大明士兵的身上。
他看着他曾嗤之以鼻的“静默军队”,此刻正以一种超越他理解的精确与效率,执行着他下达的每一条指令。没有疑问,没有延迟,没有讨价还价。
何为令行禁止?
他看见,指令发出的瞬间,整个队列便如同一个拥有共同意志的生命体,骤然启动,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杂音。
何为军令如山?
他看见,即便面对混乱与挑衅,这些士兵的眼神也未曾有过半分动摇。那命令仿佛已不仅是声音,而是化作了他们必须背负、必须达成的实体,沉重如山,不容置疑。
何谓如臂指使?
他看见,他作为指挥官的意志,竟能如此毫无损耗地传递到这支军队的“神经末梢”——每一个最普通的士兵。他想到哪里,部队便如他自己的手臂般,精准地运作到哪里。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也映照着他脸上那混合着震撼、茫然与一丝痛苦的复杂神情。
他回想起自己在爱尔兰战场上,需要依靠许诺、恫吓、贵族权威乃至金钱激励,才能勉强驱使那些桀骜不驯的军队。
那些争吵、拖延、阳奉阴违……与眼前这幅绝对服从的图景相比,显得如此粗糙和可笑。
托马斯·温特沃斯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统帅,怕是……白当了。
至于那一千英军?
他们在冲突中被“教训”得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在绝对的纪律与战术配合面前,他们手中的军刀,竟连对方未出鞘的佩刀都无法招架。
混乱中丢弃的装备、抱头鼠窜的背影,构成了一幅狼狈至极的景象。
列阵于旁的大明士卒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神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不堪的军队——既无血勇,亦无纪律。
然而,在这鄙夷之下,一些老兵心中却泛起一丝微妙的熟悉感。
不对。
他们见过的。
在多年以前,在他们尚未经历那场脱胎换骨的整训之前,他们自己,不也曾是这般模样吗?
那时节,敌军压境,他们或许也会漫不经心地朝天鸣放三枪,响声震天,却伤不到敌人分毫,随即转身便走——这,便算是对得起朝廷的粮饷,对得起远在紫禁城里的皇上了。
念及此处,不少老兵收起了那份看笑话的心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与凝重。他们鄙夷的,或许并非只是眼前的英军,更是那个曾经同样不堪的、过去的自己。
那,牛津郡的主教顺利上任了吗?
上任了,但这很难称之为一场胜利。
更像是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匆匆插下了一面象征性的旗帜。
仪式在明军刀鞘构筑的防线内仓促完成,既无民众的欢呼,也缺乏神圣的庄严,只有斯特拉福德伯爵阴沉的脸色和主教本人那掩饰不住的惶恐。
那帮高呼自由的英国人呢?
他们展现了令人惊叹的固执。
抗议持续了整整三天,而明军也如同执行日常操练般,不厌其烦地“教训”了他们三天。
这几乎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循环:白天聚集抗议,下午被武力驱散,次日再来。
不过,即便是这群来自东方的“煞神”,也自有一套行事底线。
对于女人和孩子,他们终究没有真正下手。
面对那些朝他们扔石子、做鬼脸的小不点,这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汉子,有时竟会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却显得更加狰狞的鬼脸反吓回去,偶尔还能把胆小的孩子直接吓哭,抱头跑回家。
而对于那些堵在路上叫骂的妇女,他们的手段则“文明”许多——通常是派通译上前,用最生硬的语言,转述士兵们那些充满市井气息的粗暴恐吓:“那边的婆娘,赶紧回家!再堵在这里碍事,信不信老子把你扒光了扔街上!”
此言一出,通常能引起一片惊恐的尖叫和更大声的咒骂,但确实能有效地清空一片区域。
这些来自东方的士兵,用他们独特的方式,在铁血纪律与人性的缝隙间,找到了一种极其粗粝却有效的“维稳”手段。
牛津郡的“秩序”,就在这般充斥着暴力、恐吓与些许怪异温情的拉锯中,被强行建立了起来。
这场在牛津郡的军事行动,从开始到最终建立起一种脆弱的平衡,整整持续了十四天。
在这两周的拉锯与观察中,当地的英国人也渐渐从最初的愤怒与恐惧中冷静下来,并摸到了一些门道。
他们发现,只要不表现得过于激动、不公然手持武器冲击防线,那些沉默的东方士兵便不会主动上来“教训”人。
他们可以远远地叫骂,可以冷眼旁观,甚至可以小心翼翼地恢复部分日常活动——那道无形的界限,在一次次试探中被逐渐厘清。
然而,一种更为深刻的情感转变,在民众心中悄然发生。
与初时的纯粹排外不同,他们现在将更强烈的厌恶与不满,精准地投向了自己国家的军队。
相比之下,那些异教徒士兵虽然冷酷,却纪律严明,秋毫无犯。
而自家的军队呢?他们简直像一群穿着军装的蝗虫。
这帮英国士兵,有事没事就溜达进居民的谷仓和院子,今天顺手牵走一只鸡,明天“征用”一头驴,后天田里辛苦种植的卷心菜就莫名其妙少了一半。
他们的骚扰是持续而琐碎的,如同缓慢的失血,比一次性的重击更让人疲惫和愤怒。
于是,在牛津郡的街头,开始出现这样荒诞的场景:一个农夫会对着巡逻的明军队伍投去警惕但不再充满敌意的一瞥,转而看到几个吊儿郎当的本国士兵靠近时,则会立刻冲上去,用身体护住自己的鸡舍,并发出愤怒的驱赶声。
秩序的建立,有时并非源于爱戴,而是源于比较。
在对比了“有纪律的压迫”和“无纪律的掠夺”之后,牛津郡的民众用他们最朴素的直觉,投出了自己无奈的一票。
于是,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这支东方军队的职责清单上,又增添了一项令人啼笑皆非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任务:替友军整顿军纪,教训那些手头不干净的英军。
起初,这并非正式的命令,更像是一种自发的、基于本能厌恶的“路见不平”。
当大明士兵看到英国同行又试图顺手牵羊时,他们会立刻上前制止。若对方不服,甚至敢于顶撞,那么熟悉的包铜刀鞘便会再次派上用场,精准地落在偷鸡者的手腕或腿弯上。
“军法!尔等可知何为军法!”
通译会在一旁厉声呵斥,尽管他翻译的可能是士兵们更直白的市井骂言。
几次三番后,这种“管教”从偶然事件变成了常态。
斯特拉福德伯爵在得知后,先是愕然,随即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无法公开支持明军殴打本国士兵,但内心深处,他又何尝不痛恨这些败坏军纪、损害王室声誉的蛀虫?最终,他选择了默许,甚至暗中授意,让明军可以“便宜行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