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朱由检的独白(1/2)

朱由检为何要如此不遗余力地支持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查理一世?甚至不惜以真金白银,去浇灌一片与他看似毫无瓜葛的土地上的战火?

答案绝非出于国际主义精神,亦非对斯图亚特王朝的偏爱。

其最深沉、最冷酷,也最无奈的核心目的,只有一个:竭尽全力,延后乃至扼杀那场将首先在英国爆发的工业革命。

至少,绝不能让它成为这场生产力巨变的唯一赢家,独占未来数百年的气运。

这听来似乎是在逆天而行,阻碍人类文明的进程。

但坐在紫禁城的御座上,朱由检所思考的,从来不是抽象的人类福祉,而是他脚下这片实实在在的土地,以及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的亿万大明子民。

因为大明,或者说大明的筋骨与魂魄,还没有准备好。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当西方的铁甲舰裹挟着工业革命的伟力叩开国门时,一个古老的文明将经历何等惨烈与屈辱的百年沉沦。

那不仅仅是军事的失败,更是整个经济体系、社会结构乃至文化自信的全面崩塌。

朱由检不是神,也并非全知全能的科学家。

他只是一个被命运抛到这个位置的普通人,一个见识过未来洪流方向的凡人。

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既无能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大明这个古老的农耕文明整体拖入工业时代。

为何?

明明他已不遗余力,引进了无数西洋技术、典籍乃至工匠,为何依旧步履维艰?

答案在于,他要对抗的,是一整套历经千年锻造,已深入帝国血脉骨髓的文明惯性。

这个以精耕细作、宗法伦理和科举取士为核心构建的超稳定结构,其运作逻辑与工业文明所需的体系截然不同,甚至在某些层面格格不入。

如何能在短短十几年内,让它准备好去拥抱一个需要标准化、精确化、规模化以及颠覆性创新的时代?

宋应星、方以智、王徵、孙元化……他们无疑是大明这个时代所能孕育出的最顶尖的头脑,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然而,我们必须残酷地承认一个事实:他们的成就,更多是集前代之大成,或在既有框架内的卓越应用与改进。

他们可曾创造出如“万有引力”、“微积分”这般从零到一、开宗立派的全新概念体系?他们是否完成过如“蒸汽机”那般,从无到有、纯粹基于原理的原始发明?

答案令人叹息。

若非朱由检凭借超越时代的视野,不惜重金从欧陆“买”来知识,大明至今或许仍不知“大气压强”为何物,不知“真空”意味着什么。

然而,这些被“投喂”的知识,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激起涟漪,却远未能掀翻那口禁锢民族思维的千年巨缸。

宋应星等人无疑是天才,他们能极快地消化这些新知,并造出诸如水泵、精密器械等利国利民的实物。

但悲剧在于,他们大多止步于 “应用”与“验证” 的层面。他们看到了现象,制造了器物,却未能从中抽象出普世的物理定律,未能构建起系统的科学理论,更未能由此生发出一种全新的、以数学和实验为基石的认识世界的方法。

他们用旧时代的思维,驾驭着来自未来的知识碎片。

知其然,却未必深究其所以然;精于技,却未能开创其道。

这便是文明转型最艰难的坎:技术的引进可以强制,器物可以仿造,但支撑这一切的科学思想、哲学基础与社会结构的革命,却需要一场从灵魂深处开始的、缓慢而痛苦的蜕变。

朱由检立于乾清宫的巨大的寰宇图前,目光死死锁住那片悬于海外的英伦三岛。

殿内的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一如他内心光明与阴暗的搏斗。

一个冷酷的、不容置疑的结论,在他心中轰然落定:

他必须成为那个扼住时代咽喉的“罪人”。

他看得无比清晰,那条通往工业革命、通往西方主宰未来数百年的道路,其起点,正是伦敦威斯敏斯特宫里,那帮与国王抗争的“逆臣”和下议院里喧嚣的“民主”呼声。

是那种权力分散、产权受保、资本敢于冒险的社会结构,才为技术的狂飙突进扫清了最后的障碍。

他不能允许。绝不能。

“既然如此……那便由朕,来阻止这场洪流。”

一股混合着绝望与决绝的狠厉,在他眼中凝聚。

即便代价是延缓整个人类文明的进程,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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