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炮弹是可以不要钱的(1/2)

三万百姓。

这是杨御蕃、吴三桂、祖大弼等几路人马在辽河畔汇合后,清点出的庞大数字。他们扶老携幼,蜷缩在初秋的河滩上,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逃亡的疲惫与对未来的恐惧。

三千关宁铁骑,这便是深入辽东腹地、在八旗眼皮底下周旋数日的全部精锐。此刻,他们散布在人群外围,人与马都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凝重。

清军自昨日起便踪迹全无,这反常的平静,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位将领心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多尔衮绝非心慈手软之辈,这死寂的背后,必然酝酿着他们尚未察觉的致命杀机。

然而形势比人强,没有回头路可走。他们唯一的生路,便是倚靠沈世魁的水师,利用辽河这条水道,将这三万生灵一船一船地运往相对安全的营口。

“沈总兵!”

吴三桂按捺不住,几步走到河岸边,指着在浅水中起伏的十几艘板栅船,语气焦灼,“就不能再多调些船来?靠这些舢板,要运到何年何月?建奴的马蹄声,怕是下一刻就要响起来了!”

沈世魁刚从一条船上跳下,闻言也是一脸苦色,他摊开手,声音沙哑:“吴总兵,非是沈某不尽心!这辽河水浅滩多,大船根本开不进来!就这些板栅船,还是我搜刮了沿岸所有能用的家伙!河道运力有限,我……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遥指下游方向,补充道:“营口那边大船倒是备了不少,可它们卡在河口,接不上力!眼下,真的只能靠这些小船蚂蚁搬家了。”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压抑。祖大弼烦躁地一拳捶在旁边拴马的树干上,震得枝叶簌簌作响。杨御蕃则沉默地望着蜿蜒的辽河,以及河面上那缓慢往复、每次仅能载走百十人的船只,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时间,在一船船百姓的登船、离岸、远去中缓慢流逝。每一次小船靠岸,都伴随着一阵短暂的骚动和希望;每一次空船返回,又意味着新一轮漫长的等待。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唐通猛地一拍大腿,嗓音洪亮地打破了沉闷:“他娘的!都别哭丧着脸了!俗话说的好,‘人是死的,树是活的’!这岸边这么多现成的木头,咱们砍树造筏子啊!这不就能多送些人走了?”

他这话说得气势十足,仿佛瞬间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然而,一旁的吴三桂却听得嘴角一抽,脸上那苦熬出来的皱纹都快挤到一起了。

他有气无力地瞥了唐通一眼,语气里满是无奈:“我的唐总兵……你这俗话,怕是说反了吧?那叫‘树是死的,人是活的’!意思是要人灵活应变。你这上来就说人是死的……你这到底是想办法呢,还是搁这儿咒咱们呢?”

“呃……”

唐通被噎了一下,挠了挠头盔,梗着脖子道,“管他正说反说,意思到了不就得了!这筏子,到底能不能造?”

这时,沉默许久的杨御蕃走了过来,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河岸边的泥土,又看了看并不湍急但暗流潜藏的河面,沉声开口道:“唐总兵这法子,听起来是个急智,但恐怕行不通。”

他指向河面:“其一,打造能载人涉险的牢固木筏,需要时间,更需要大量绳索和熟练工匠,我们两样都缺。

其二,辽河水情复杂,这些临时扎起来的筏子,万一在河中散架,后果不堪设想。其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遭疲惫的将士和惊恐的百姓,“也是最要紧的一点,我们耗不起这个时间。砍树、造筏的动静,无异于告诉建奴我们在此地固守。届时,筏子没造好几架,多尔衮的骑兵倒先杀到了。”

祖大弼在一旁听得不耐烦,瓮声瓮气地总结道:“老杨的意思就是,你这主意,馊得很!别到时候人没运走几个,反倒把咱们自个儿全搭进去喂了王八!”

唐通被几人连番反驳,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也无法反驳,只得烦躁地一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咋办?就这么干等着,把脖子伸出去让建奴来砍?!”

“也不是……全无道理。”

一个略显低沉但沉稳的声音响起,众人望去,是一直沉吟未语的王廷臣。他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须,目光扫过河岸地形。

“唐总兵说砍树,思路是活的。但我们不必把树变成筏子送到河里。”

他抬手指向身后那片茂密的林地,“我们可以用这些木头,依着河道拐弯处的这片滩涂,建一座坚实的木寨!”

他顿了顿,看到众人惊疑的目光,继续清晰地说道:“百姓,暂时不运了。立刻派人告知沈总兵,让他下一趟来时,别空船返回——把船上的位置,全都换成粮食、箭矢和火药!我们就在这里,”他的脚重重踩了踩地面,“站稳脚跟,背靠辽河,建起一座钉子般的营垒!”

“妙啊!”祖大弼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有了寨子,老子们的骑兵就能下马当步兵使,凭寨墙跟建奴的骑兵耗!总比在野地里被他们当兔子撵强!”

杨御蕃也缓缓点头,分析道:“此计可行。其一,化被动为主动,不再被运力掣肘。其二,背水结寨,虽看似险招,但也绝了士卒后退之心,唯有死战。其三,以此寨为依托,我们进可威胁敌后,退可……呃,至少能长期坚守,等待援军或创造其他转机。”

吴三桂眼中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些许,他快速权衡着利弊。王廷臣这个提议,看似放弃了立即撤离,实则是将一场前途未卜的逃亡,转变为一场有险可守的持久战。这确实比唐通那漏洞百出的筏子计,要稳妥得多,也凶狠得多。

“置之死地而后生……”吴三桂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抬头,眼神里重新燃起那股属于“西虏胆寒”的悍勇与决断,“就这么办!通令全军:”

“王廷臣部,立即率所有辅兵及精壮百姓,就地取材,抢建营寨!杨御蕃部,负责警戒外围,夜不收再给我撒远二十里!祖大弼、唐通,随我规划防线,分配防区!立刻派人乘快船南下,告知沈总兵变更计划,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给我们运来守城器械和粮秣!”

与此同时,海州城头。

多尔衮立于女墙之后,阴沉的目光透过弥漫的硝烟,死死盯住远方明军炮兵阵地上不断喷吐的火光。他拳头紧握,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袁崇焕这种毫不讲理、纯粹倚仗火力的蛮横打法,将他原本的谋划彻底打乱。

他本欲效仿昔日旧策,派精锐骑兵自侧门悄然出城,绕过正面战场,直插明军身后,截断其绵长的粮道。一旦粮道被断,任他袁崇焕有十万精锐,也必不战自溃。

然而,现实却无比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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