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吓汝你跳(2/2)

郑森点头称是,却见老王已经带着近卫营士兵在清点剩余的霹雳弹。这位老兵咧嘴笑道:两位将军放心,方才只用了三箱。剩下的足够让鞑子再喝一壶了!

就在郑森等人刚刚将第二批百姓送上舢板,目送他们奋力划向远方的大船时,海岸线的密林边缘,沉重的木轮滚动声与整齐的脚步声再次如闷雷般逼近。

准塔又来了。

这一次,他显然吸取了教训。曾经在辽东战场上让明军车营吃尽苦头、近乎无解的楯车阵被推到了最前方。数十辆厚重的、覆有生牛皮甚至铁皮的大型盾车,如同移动的城墙,被清军士兵缓缓推动,朝着明军阵地压来。

盾车之后,弓箭手和精锐步卒隐藏其中,准备在接近后给予致命一击。这是满洲军队赖以成名的经典战术,在过去几乎百试百灵。

准塔在阵后冷笑着,他坚信,在绝对防御面前,明军任何花哨的武器都将失去作用。

然而,他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严重低估了“霹雳弹”的实战效用,尤其是它在训练有素的士兵手中的威力。

“目标——楯车后方,五十步!”郑森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只见近卫营的老兵们,如老王等人,并未慌张。他们后撤几步,深吸一口气,手臂猛地抡圆,凭借着过人的臂力和娴熟的技巧,将一枚枚黝黑的霹雳弹高高抛起,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

这些铁球没有直射坚不可摧的楯车正面,而是如同被计算好一般,越过了楯车高大的前沿木盾,精准地落向了其后方拥挤的士兵队列之中。

“轰轰轰轰轰——!!!”

又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在楯车阵的“保护”下响起!这一次,声音显得更加沉闷,也更加残酷。

硝烟从楯车的缝隙中弥漫开来。景象堪称诡异——厚重的楯车本身确实完好无损,依旧屹立。但在每一辆楯车的后方,却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的人间地狱。隐藏其后的弓箭手、刀斧手被这来自头顶的死亡之雨炸得人仰马翻,残肢断臂与破碎的兵器四处飞溅。严密的阵型在内部被彻底撕碎,惨叫声此起彼伏。

“这……这怎么可能?!”准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赖以制胜的战术,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攻击方式面前,彻底沦为了一场笑话。

楯车没事,但后面的人,基本都报废了。曾经无往不利的移动堡垒,此刻变成了一座座移动的棺材和死亡的陷阱。

岸上待援的辽东百姓中再次爆发出混杂着哭腔的欢呼。老者们朝着京城方向跪拜,用辽东土话高喊:天雷!这是皇上请来的天雷啊!

许多妇人紧紧搂着孩子,泪水混着海风咸涩——她们想起被建州骑兵屠戮的亲人,此刻终于见证复仇的火光。

原先畏缩的青壮们眼睛亮得骇人。有人拾起清军遗落的腰刀,朝着溃退的敌军方向嘶吼:爹!娘!俺给你们报仇了!

几个机灵的年轻人主动跑到弹药箱旁,学着近卫营的动作比划投掷要领。曾经麻木绝望的脸上,此刻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狠厉。

准塔这次是真的肝胆俱裂,一路溃逃出二里多地,若非亲兵死死拦住,恐怕真要一头扎进渤海里。那被寄予厚望、原本作为破阵利器的楯车大队,此刻已尽数成了郑森与李来亨唾手可得的战利品。

来不及细细清点,郑、李二人迅速组织起最后一批能撤离的百姓登上来之不易的船只。随后,他们率领着剩余的军民,以缴获的楯车为移动壁垒,结成紧密的阵势,开始朝着皮岛城的方向且战且进,稳步推进。

此刻的皮岛城,已到了存亡绝续的最后一刻。

沈世魁仍在城头死战,他亲挥长刀,浑身浴血,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已是在透支最后一丝气力勉强支撑。

城墙之上,凶悍的满洲护军已然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垛口,守军被压缩得节节后退,防线摇摇欲坠。沈世魁纵然勇武,也架不住潮水般源源不断攀爬上来的敌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在督军猛攻的尚可喜与耿精忠,忽闻后军一阵大乱!惊愕回头,只见本该在海岸方向被准塔歼灭的明军,竟推着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楯车,如同数座移动的堡垒,赫然出现在了他们攻城主力的侧后方!

郑森立于楯车之后,手中佩剑直指清军后阵。这支神兵天降般的生力军,瞬间将攻守之势扭转,将尚可喜部置于了腹背受敌的绝境。

在缴获的楯车掩护下,近卫营将士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战术素养。

他们在百步距离用燧发枪齐射,铅弹如雨点般泼向清军后阵;逼近至六十步时,一枚枚霹雳弹划着弧线越过楯车,在敌群中炸开团团血雾;待杀到三十步内,将士们迅速将燧发枪递给身旁百姓,自己掏出甲申骑兵铳,对着溃乱的敌军又是一轮抵近射击。

而那些随行的百姓也各司其职:青壮汉子紧握长矛,从楯车缝隙中狠戳试图靠近的清兵;妇孺老者则忙着给燧发枪装填弹药,或是颤抖着为霹雳弹点燃引信。这支奇特的队伍竟就这样推着楯车,在万军丛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抵城墙之下。

“将军!将军!援军到了!”刘三扯着沙哑的嗓子,朝城头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嘶喊。

沈世魁一刀劈翻眼前的清兵,循声望去,待看清是刘三时,他目眦欲裂:“刘三!老子让你带着乡亲们逃命,你回来送死吗?!”

刘三指着身后严整的近卫营阵列,激动得声音发颤:“将军你看!是朝廷的王师!真正的天子亲军来了!咱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