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绰克图台吉(2/2)

他深谙“知己知彼”之道,并未急于进兵,而是派出了大量精干斥候与熟悉蕃情的通事,深入青藏地区,将那片高原上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摸了个门清。

根据陆续传回的情报,他对各方势力有了清晰的判断:

藏巴汗:一个未经大明朝廷正式册封,自立名号、割据一方的豪酋。

绰克图台吉:堪称林丹汗的孤忠遗臣。其旧主林丹汗被皇太极击败身亡已近七八年,他仍打着故主的旗号,在高原苦苦支撑,可谓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白利土司:名义上算是受过大明册封的土官,但地处偏远,从未履行过朝贡的义务,对朝廷的忠诚度几乎为零。

和硕特部固始汗:在皇帝朱由检的初步认知里,这就是个从新疆(天山南路)千里迢迢跑到西藏来抢地盘、不明所以的莽夫。

洪承畴铺开桑皮纸,提笔蘸墨。他深知,尽管林丹汗这位昔日盟友作战屡屡受挫,在与皇太极的较量中未尝胜绩,但大明与蒙古左翼曾经共同抗金的名分犹在,这便是一篇可以做下去的文章。

他略一沉吟,以大明陕西甘肃总督的身份,向仍在青海湖畔坚持的绰克图台吉发出一封措辞既显威严、又带劝诫的信函:

“大明钦命总督陕西甘肃等处军务兼理粮饷都御史洪,致书于绰克图台吉阁下:

忆昔之盟,我朝与尔部谊属同袍,信使往来,赐市不绝,共御东虏,此情此景,犹在目前。 今闻台吉仍持故主之志,辗转高原,其心可悯,其节可嘉。

然,王师不日西巡,旌旗所指,皆大明之疆土。 尔究竟是敌是友,需当面陈情。望台吉深明大义,速遣使至军前,禀明情由,听候朝命。若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则天兵一到,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这封信,既点明了过去的香火情分,给了对方一个台阶,更清晰地传达了大明即将军事介入的意志,以及“顺者昌,逆者亡”的最终态度。

十几天后,洪承畴的信送到了仍在青海湖西北游牧的绰克图台吉手中。这位年迈的台吉读完信,望着帐外稀稀拉拉的部众,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悲愤与讥讽的苦笑。

他唤来文书,口述了一封回信,语气苍凉而倔强:

“大明洪督师麾下:

来信收悉。昔日之盟,吾未尝一日敢忘。

然我主林丹汗与皇太极血战数年,力竭而崩,其时王师何在?

今我部流离失所,困守苦寒之地,犹如离群孤狼,舔舐伤口,所求者,不过一块能让族人活下去的草场,延续黄金家族之血脉。

今督师率虎狼之师西来,以‘敌友’相诘。吾部纵有归顺之心,奈何早已筋疲力尽,难为大军前驱。

若天朝仍念旧情,但求划给青海一隅容身,吾部自当年年朝贡,永为大明西陲藩屏。若天朝必欲以兵戈相见……吾部虽弱,亦知困兽犹斗!”

这封回信,道尽了残部的凄惶与无奈,也摆明了态度:投降可以,但要给条活路;若不给,那就只好拼死一战。

洪承畴是何等人物?宦海沉浮,统帅千军,岂是那等好相与的善男信女?他给出的招抚路子,对方既然不走,那在他眼中,便只剩下了“给脸不要脸,自寻死路”这一条。

既然绰克图台吉敬酒不吃,那便请他尝尝这罚酒的滋味。

洪承畴再无犹豫,中军帐内令旗挥动,战鼓擂响。他亲率周文郁、黄得功等部精锐,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直扑绰克图台吉在青海湖畔的游牧之地。

他就是要用雷霆万钧之势,给这位不识时务的林丹汗“忠臣”,好好上一课,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威难测,王师赫赫!

洪承畴于四月初一誓师出征,亲率大军西进。周文郁、黄得功统领两万精锐骑兵作为前锋,一路势如破竹,于四月十五日便兵临青海湖畔,将绰克图台吉的营地盘踞地围得水泄不通。

面对如此阵势,绰克图台吉甚至未能组织起像样的抵抗。次日,四月十六日,他便下令各部放下兵器,亲至明军大营请降。

这倒并非他骨头软、意志不坚。实是双方实力悬殊到了绝望的地步——仅明军先头部队那两万披甲执锐的骑兵,就已数倍于他全部能战之兵。更不必提洪承畴中军尚有装备精良的三万新军与两万久经战阵的陕西边军正蓄势待发。

这般天壤之别的军力对比,除非真能用头去撞开明军的铁甲,否则任何抵抗都无异于以卵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