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皇位真的好坐吗?(2/2)

“他回来了……他一定什么都知道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不会的!”

在极度的惊恐和绝望中,朱由崧猩红的双眼迸发出困兽般的疯狂。他索性心一横,唤来了范文程留给他的那批豢养已久的死士。

“关门!把宫门都给本王关上!”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声音因恐惧而扭曲变形。

在他的逻辑里,那重重宫墙已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他最后的壁垒,是他能够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要用这最后的、徒劳的挣扎,将自己和那虚幻的帝王梦,一同埋葬在这座金色的囚笼之中。

宫门外,

朱由检在一众精锐甲士的簇拥下,勒马而立。

他抬头望向那巍峨的皇城城墙,上面人影稀疏,粗略一看,不过几十个穿着杂乱服饰的死士,正紧张地握着兵器,与这偌大的宫城显得极不相称。那紧闭的朱红宫门,在此刻看来,更像是一场拙劣的闹剧布景。

看到这番光景,朱由检心头那点因“造反”而起的紧张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无语。

他清了清嗓子,甚至没用马鞭,就这么双手拢在嘴边,用一种近乎于市井间喊话的腔调,朝着城楼上喊道:“喂!——楼上的人听着!”

“给朕把门打开!朕这宫门,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雕花鎏金,造价不菲!要是磕了碰了,把你们全卖了都赔不起!”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识相点,自己开门,朕可以考虑从轻发落。要是非逼着朕把那几十斤重的攻城锤拖过来……嘿,等这漂亮宫门被砸个稀巴烂,那你们可就不是造反的罪过,还得外加一条‘损坏宫廷财物’的重罪!到时候,可别怪朕没给你们机会!”

卢象升看着朱由检那副面对儿戏般“叛乱”哭笑不得的神情,自己脸上的肌肉也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份荒诞感,再次抱拳:“陛下,情势已明,逆贼据守宫禁,罪证确凿。迟则生变,还请陛下速速下令,允臣等攻城平乱!”

朱由检望着城头那几十个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身影,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那姿态不像是在下达一道关乎生死的军令,倒更像是在打发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

“唉……就几十个人,也值得动用大家伙……行吧行吧,攻城攻城,赶紧的,动静小点儿,朕那宫门和城墙可都金贵着呢!”

“臣,领旨!”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皇城之上的抵抗便彻底平息。卢象升麾下的近卫营以雷霆之势控制了城头,严格遵循了皇帝“动静小点”的旨意,除了最初的撞门声和几声短促的金铁交鸣,再无更多喧哗。

朱由检在一众文武大臣的簇拥下,步履从容地踏过已然洞开的宫门,穿过肃然列队的甲士,径直来到了象征帝国权力核心的乾清宫。

宫门大开,殿内有些昏暗。朱由检的目光越过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宦官宫女,落在了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处。

“朱由崧……”

他开口,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只见他那堂弟,福王朱由崧,此刻竟堂而皇之地端坐在那本不属于他的龙椅之上,身上套着一件不合身的、不知从哪个箱底翻出来的赭黄袍服,头发散乱,双眼因亢奋和恐惧布满了血丝。

“朕!朕才是天子!”

朱由崧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从龙椅上弹起,手臂直直地指向朱由检,声音尖利得刺耳,“你朱由检是个什么东西!窃据大位!朕的父王……朕的父王才是天命所归!这皇位本该是我们的!”

“………………”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这番狂悖之言,看着对方那因极度扭曲而显得狰狞的面孔,心中没有愤怒,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悲哀,是怜悯,还是彻底的荒谬?他这位表弟,终究是活活把自己逼疯了。

他没有立刻斥责,也没有急着宣示自己的正统,只是向前踱了两步,用一种近乎好奇的、带着些许嘲弄的语气,轻声问道:“朱由崧,你拼了命,就为了坐上这把椅子……朕问你,你是不是以为,当皇帝就是可以无法无天,就是能享尽天下珍馐,玩遍世间美色,醉生梦死,为所欲为?”

朱由崧的狂吠在空旷的乾清宫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见朱由检不仅毫无惧色,反而用那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直视着自己,癫狂的情绪瞬间冲破了。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阶下的朱由检:“闭——嘴!你这逆贼!谁准你直视朕!谁给你的胆子!?”

他转而朝着四周空荡荡的殿宇声嘶力竭地呼喊,期盼着那些根本不存在、或者早已被控制的“侍卫”:“来人!快来人啊!给朕将这个悖逆狂徒拿下!碎尸万段!夷其九族!”

卢象升闻言,脸色瞬间铁青,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一步踏出,凛然的杀气已然锁定了龙椅上的狂徒。然而,朱由检却微微抬手,一把按住了卢象升的手臂。

“唉…………”

朱由检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声叹息里混杂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对血脉亲伦沦丧至此的痛心,有对权力扭曲人性的厌恶,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他无视了朱由崧一切疯狂的叫嚣,目光死死钉在对方那双涣散的眼眸上,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残忍的问题:“朱由崧,看着朕,回答朕……你的父王,朕的皇叔,他……是不是你亲手害死的?”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直击朱由崧最脆弱、最不敢面对的痛处。

他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身形剧烈一晃,随即又被更猛烈的疯狂所吞噬。

他双手死死抓住龙椅的扶手,指甲几乎要掐进坚硬的木头里,嘶吼声变成了破锣般的尖啸:“大胆!你大胆!你敢质疑朕!朕是天子!朕诛你十族!十族!!”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只剩下重复的、歇斯底里的“大胆”和空洞的威胁,那狰狞扭曲的表情和彻底失控的言行,已然将真相暴露无遗。

殿内群臣无不垂首屏息,心中已然明了这场荒唐闹剧之下,隐藏着怎样一桩骇人听闻的弑亲惨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