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过一过二不过三(2/2)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清楚,能在数千巴牙喇的追击下全身而退,甚至还吓得对方不敢接战,这本身已是一桩可圈可点的功劳,至少督师那里是能交代过去的。只是,比起吴三桂那实打实的二百颗首级,他这“退敌之功”终究显得虚了些。

“走了走了,回营!老子得找督师说道说道,下次轮到我,得多配两门‘迅捷炮’才行!”

他嘟囔着,调转马头,带着五百骑兵和那两名“疑兵”,踏上了归途。

当斥候最终确认,那唐通身后根本没有什么伏兵,所谓的“两翼烟尘”不过是区区数骑拖着树枝来回奔跑制造的假象,那场令他不战而退的对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空城计时——

“砰嚓——!”

盛怒之下,图赖猛地将面前盛着马奶酒的银碗狠狠掼在地上。

“哗啦——!”

紧接着,他一把掀翻了摆放着羊肉和酪浆的矮几,杯盘狼藉,汁水四溅。

“啊——!!!唐通!!南蛮狗贼!!安敢如此欺我!!”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双眼赤红如血,胸膛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起伏,咆哮声震得牛皮大帐都似乎在颤抖。

羞愤、耻辱、以及被戏耍的无力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他图赖,堂堂巴牙喇纛章京,皇太极麾下最骁勇的将领之一,竟被一个南蛮将领用如此儿戏的手段,吓得逡巡不前,最后灰溜溜地退兵!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帐内的亲兵、戈什哈们个个噤若寒蝉,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成为主将盛怒之下的牺牲品。

砸碎了手边能及的所有器物后,图赖喘着粗气,在狼藉的帐内来回踱步。他猛地停下,对着帐外厉声吼道:“传令!加派斥候!给老子盯死宁远、锦州出来的每一股明军!再有人敢如此猖獗,不惜一切代价,给老子咬住!老子要亲自剥了他们的皮!”

几天后,几乎是在同样的地点,相近的时辰。

一支明军扫荡部队再次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图赖的视野里。为首的将领,换成了面带憨厚笑容的王廷臣。他甚至还朝着清军大致方向挥了挥手,那神情,不像来打仗,倒像是老友重逢。

此刻的图赖,早已被接连的戏耍和“空城计”的羞辱。刺激得如同惊弓之鸟,却又憋着一股雪耻的邪火。

看到王廷臣那与唐通如出一辙的轻松姿态,他心头警铃大作,怒火混合着多疑瞬间冲昏了头脑。

“王廷臣!你当老子是傻的吗?!”

图赖勒住战马,远远指着王廷臣怒吼,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有些变形,“还想用那套鬼把戏糊弄老子?今天老子非要看看,你这缓坡后面,到底藏了多少牛鬼蛇神!”

他认定这又是明军的疑兵之计,意图吓退他,挽回前几日被唐通戏耍的颜面。强烈的雪耻欲望压倒了他应有的谨慎。

“巴牙喇的勇士们!” 图赖猛地抽出战刀,刀锋直指王廷臣,“随我冲过去,碾碎这些只会耍弄嘴皮子的南蛮!让他们知道我大清勇士的厉害!”

他不再犹豫,一夹马腹,亲自率领着麾下精锐,朝着王廷臣所在的缓坡发起了决死冲锋!他要用实际行动洗刷耻辱,证明没有任何南蛮伎俩能阻挡他的铁骑!

然而,就在清军骑兵冲入射程,前锋几乎能看清王廷臣脸上那抹笑容变得冰冷而残酷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猛然炸开!

这并非一声孤零零的炮响,而是来自缓坡两侧早已校准好射界的十余门“迅捷三磅炮” 的同时怒吼!密集的霰弹,呈交叉火力覆盖了冲锋的清军队列!

人仰马翻!血光迸现!

冲锋的势头戛然而止,最前排的巴牙喇勇士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成片地倒下,惨叫声与战马的哀鸣瞬间取代了冲锋的怒吼。

这还仅仅是开始。

几乎在炮声响起的同时,缓坡之后、两侧的林地中,数千明军精锐——一拥而上!他们手中的甲申骑兵铳爆发出密集的铳响,铅弹从侧翼和正面无情地射入陷入混乱的清军队伍。

“中计了!有埋伏!快撤!!”

图赖目眦欲裂,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王廷臣那看似重复的挑衅,根本不是空城计,而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催命符!明军精准地利用了他急于雪耻、疑神疑鬼的心理,布下了一个真正的死亡陷阱。

撤退的号角响起,但已经太晚了。

明军的炮火和铳弹如同编织了一张死亡的大网,将冲在前头的清军死死缠住。图赖在亲兵拼死护卫下,挥舞着战刀左冲右突,身上已然挂彩,坐骑也被铳弹击中,哀鸣着倒下。他抢过一匹无主战马,狼狈不堪地杀出一条血路。

当他终于冲破重围,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已是尸横遍野,硝烟弥漫,至少上千名最精锐的巴牙喇勇士,永远倒在了那片被明军炮火犁过的土地上。

王廷臣站在缓坡上,冷冷地看着图赖远去的背影,“呸!真当爷爷们只会跑啊?这回够你喝一壶了吧!”

此役,明军轮换战术与心理战的结合取得了空前成功,沉重打击了清军最核心的武装力量,也让图赖的军事生涯蒙上了一层难以洗刷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