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库存(2/2)
“朕这批隼炮嘛……用料扎实,工艺精湛,单是这成本就要……”
话到嘴边却卡住了——他压根不知道具体造价。赶紧向身旁的孙元化使了个眼色。
孙元化会意,不动声色地跨前半步,借着整理炮衣的动作低声禀报:“陛下,工部账册记载,每门隼炮工料折银约四十二两。”
朱由检心下大定,脸上却摆出忍痛割爱的神情,对眼巴巴的米尔扎长叹一声:“唉!既是诚心相交,朕便直言——这门隼炮,仅工料成本便要六十八两白银!这还没算运输损耗、工匠犒赏。既是贵国诚心要买,朕便按成本价,每门作价一百两!”
米尔扎·吉亚斯-贝格抚胸行礼的动作微微一顿,镶嵌宝石的腰带在阳光下闪过一道流光。
作为沙贾汗宫廷最精明的财政官员之一,他早在出使前就通过果阿的葡萄牙商人摸清了远东军火行情——英格兰人卖给暹罗的同类火炮不过八十两一门。
“日月之辉岂是萤火能比?”波斯使者突然用波斯语吟诵起古诗,通事官慌忙翻译:“陛下,您看这隼炮的炮耳位置比佛郎机炮靠前三分,想必更能承受连续射击。只是……”
他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本羊皮账册,“若按贵国《工部厂库须知》所载,铸铁炮每斤工费银三分,这门五百五十斤的隼炮,工料合计当在三十三两左右。”
孙元化闻言脸色骤变,这正是他前年呈奏的密折内容。
朱由检却突然大笑,“大使既然精通《九章算术》,可算过将这五千斤精铁从遵化运到南京的漕运成本?又可知朕为培育这些工匠,在龙江船厂开设几何学堂耗费多少?”
“江西潘铁每斤输银五分,闽南硝石每担作价二两——朕这三年来光是改进隼炮的铳尺刻度就重铸了十七次。”说着孙元化示意装填手展示新式定量药包,“看这桑纸药包,比你们用羊肠装药安全多少?”
米尔扎的额头渗出细汗,他想起在苏拉特港见过的明朝商船确实在用这种包装。当看见炮手用带刻度的搠杖精确控制装填深度时,他终于躬身:“陛下圣明!一百两确实公道——不过外臣希望能用波斯湾的珍珠折价,按《东西洋考》所载行情……”
当契约最终用汉文与波斯文共同誊写在洒金宣纸上,朱由检提起朱笔在末尾落下御印时,暖阁内仿佛能听见白银流动的悦耳声响。
“四百门隼炮,每门作价一百两,计四万两。”孙元化躬身禀报时,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另含一年份炮弹,及未来两年炮弹供应与炮身维护,作价二十万两。总计四十万两白银。”
米尔扎·吉亚斯-贝格抚摸着契约上温润的墨迹,精明的眼中满是欣喜。他深知这笔交易的珍贵——不仅得到了急需的火炮,更获得了持续的技术支持。而朱由检看似随口补充的“维护”条款,实则是将莫卧儿的炮兵体系与大明军工牢牢绑定。
“陛下,”米尔扎郑重抚胸,“首批五万两白银,外臣已命人备于苏拉特港,待贵国船队抵达即可交割。其余款项,将按契约分期运抵。”
契约落定。当户部尚书毕自严将最终核算的账目呈报御前时,饶是朱由检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为这军火贸易的暴利暗自咋舌。
向波斯与莫卧儿两家“清仓大甩卖”隼炮及其后续服务,去除所有工料、运输及人力成本,净利润竟高达近五十万两白银,更别提还有波斯为表“特殊友谊”,额外承诺的一百匹纯种阿拉伯战马——五十公,五十母,意在让大明能自行培育这等良驹。
至于那拂袖而去、还放下狠话的奥斯曼?
有本事你就来!看大明把不把屎给你打出来!隔着万水千山放狠话,谁不会?
朱由检这套混合着现实利益与蛮横姿态的外交手段,恰似一根搅动西域的巨杵。
他全然不顾各方积怨与地区平衡,将精良火器如同普通商货般肆意售予出价最高者——或是任何能提供战略资源的竞价方。
这套唯利是图、毫无顾忌的作风,仿佛向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悍然砸下重锤,令从印度次大陆至安纳托利亚的广袤地域,骤然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与重组。
在印度,莫卧儿帝国凭借新购的明军制式火炮,于德干高原势如破竹,连克比贾普尔与戈尔康达联军,兵锋直指科佛里河畔。
然而波斯的萨法维王朝同样获得了大明军械支持,立刻在西北边境发起凌厉攻势,重兵围困战略要地坎大哈,迫使沙贾汗不得不两线作战。
西边的奥斯曼帝国则陷入了更深的战略困境。
宿敌波斯凭借大明火器迅速崛起,东线压力剧增;朱由检那大量白银流入了匈牙利与哈布斯堡王朝,更是使得巴尔干前线战事愈发吃紧。
这场由朱由检亲手点燃的军火贸易风暴,让整个西亚大陆在火炮轰鸣中震颤。正如伊斯法罕街头流传的谚语:“东方的皇帝掷下一把银币,西边的王国就要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