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完全没法推广的沼气(2/2)
朱由检沉默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却也透着清醒:“罢了,罢了!是朕想当然了。格物之道,果然不能只凭一腔热血。既然此物如此麻烦,风险又大,那就暂限于宫苑与皇庄试点使用,严加管理,积累经验。民间推广之事……容后再议吧。”
他看着那几卷记录着危险与麻烦的手稿,心中那“沼气点亮大明”的浪漫幻想,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缓缓消散。现实的引力,终究还是太沉重了。看来,想靠几筐烂橘子和一堆粪土就掀起能源革命,终究是……太难了点。
次日,暖阁。
朱由检心不在焉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本,朱笔在纸上划过,思绪却早已飘远。连日来沼气实验中暴露出的种种问题——那脆弱易裂的池体、那承受不住压力而扭曲变形的铜管、那需要时刻紧盯以防不测的排气阀——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旋转。
忽然间,他手中的朱笔猛地一顿,一滴饱满的朱红墨点滴落在奏本的“民”字上,缓缓晕开。
“材料……对……材料……”
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喃喃自语的声音在寂静的暖阁中格外清晰。那双原本因政务而略显疲惫的眼睛,骤然迸发出一种混合着恍然与懊恼的光芒。
“砰!”
他下意识地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上的御笔轻轻晃动,也吓了侍立一旁的曹化淳一跳。
“朕明白了!明白了!”朱由检“霍”地站起身,在御案后来回踱步,情绪激动,语速飞快,“蒸汽机为何炸锅?铜管强度不够,铆接处脆弱!沼气池为何屡屡出事?砖石密封不佳,导气管韧性不足!还有那显微镜,镜片模糊不清……归根结底,不就是材料的问题吗?!”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仿佛拨开了长久以来的迷雾:“没有合适的钢材,就造不出耐高压的锅炉;没有优质的橡胶(他想到这时代似乎还没有),就做不出完美的密封;没有纯净的玻璃,就看不清微观的世界!纵有万千奇思妙想,若无承载之基,终究是沙上筑塔,一推即倒!”
好了,想到归想到。
为啥没材料呢?工艺水平不达标呗,为啥工艺水平不达标?因为没有材料呗。为啥没有材料..........
朱由检激动完,默默的坐会了龙椅上,继续批起了奏本。
“唉....就这么着吧......”
毕竟他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了。没时间去“轰”一下了。
缘由无他,只因南京城近日来了三拨身份尊贵、却也让礼部与外事部官员们头皮发麻的远方来客——奥斯曼帝国、波斯萨法维王朝以及莫卧儿帝国的使者。
这三家,雄踞东西商路,彼此间恩怨纠缠百年。奥斯曼与波斯更是为争夺伊斯兰世界领导权及高加索、两河流域的领土杀得你死我活的世仇。如何安置这三尊大佛,成了外事部眼下最烫手的山芋。
也不知是过于自信,还是忙中出错,那位素来以稳重着称的外事尚书鹿善继,此番竟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安排——他将波斯使者与奥斯曼使者下榻的驿馆,安置在了相距仅半里地的同一条街巷两端!
这下可真是捅了马蜂窝。
几乎是使者团入驻的当天下午,那条原本清静的街巷便炸开了锅。据惶恐前来禀报的驿丞描述,两边的使者“偶然”在街上相遇,起初还只是互相怒视,用听不懂的语言高声呵斥,随即随行的护卫便按捺不住,推搡之间,佩刀都已半出鞘鞘!若非南京京营的巡逻士卒及时赶到,强行将两边隔开,恐怕大明京畿重地,就要上演一出异国使团血溅街头的骇人戏码。
朱由检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目光扫过舆图上那条从长安蜿蜒向西、贯穿大漠戈壁的虚线,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荒谬感。
他放下茶盏,对着侍立一旁的曹化淳吐槽,语气里充满了不解与烦躁:“唉……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他们这会儿想起来派使者,到底图个什么?”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思路愈发清晰,也更觉无奈:“自朕全面开海,设立海关部以来,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哪一样不是通过海船,源源不断地运往南洋、西洋?那条古丝绸之路,在帖木儿帝国崩溃后就时断时续,如今早已荒废多年,沿途万里无人烟,商队绝迹。陆路?风险高,运量小,早就不是时代的选择了。”
他的目光落到舆图上大明西北疆域与河套地区那片模糊的交界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那里,如今并非王化之地,而是蒙古诸部驰骋的牧场。
“再说了,”
他几乎是嗤笑出声,“朕如今连河套地区都未能有效控制,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尽在蒙古诸部手中。重启丝路?拿什么去重启?难道要朕组织庞大的商队,千里迢迢给那些蒙古部落‘送装备、送温暖’去吗?让他们用我们提供的物资,壮大起来再掉头劫掠边镇?”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开。
“海运它不香吗?”他像是在问曹化淳,又像是在反问自己,“巨舰扬帆,一次运载量堪比千百头骆驼,依托沿海港口,补给方便,风险可控,利润丰厚。朕好不容易把贸易重心转向海洋,建立了一套新的秩序,这些陆上强邻却突然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