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什么都没发生(2/2)

“小……小弟揣测,”郑芝凤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怕是乙邦才和孙开忠那两个杀才,知道自己闯下弥天大祸,擅自兴兵,占了倭城,怕掉脑袋……根本……根本不敢上报……”

郑芝龙气得眼前发黑,指着郑芝凤,手指都在发抖:“那你……那你不去南京面圣,跑来天津寻我作甚?!”

郑芝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大哥!小弟……小弟只是一介白身啊!无官无职,连宫门都进不去,如何能见得着陛下天颜?就算拼死闯宫,只怕话未说完,就被侍卫当疯子乱棍打出来了!大哥,如今唯有您……唯有您能直达天听啊!”

郑芝龙看着跪在地上、惶恐无助的六弟,又想到那远在倭国、随时可能被十万大军碾碎的几百明军,以及此事可能引发的可怕后果,顿时感到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肩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郑芝龙在朱由检麾下效力多年,出生入死,自认与天子有几分君臣相得的情谊,圣眷也算隆厚。可眼下这桩事……让他如何开口?

那乙邦才与孙开忠是卢象升的心腹爱将,而自己的六弟竟还糊涂地给他们运了粮草!这层层牵连下来,他郑家岂能轻易脱了干系?

“你……你给他们运什么粮草!你这个……”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郑芝龙情急之下抬脚便想踹向跪在地上的弟弟。可目光触及郑芝凤那惶恐无助、面色苍白的可怜模样,抬起的脚终究是没能落下。他狠狠一跺脚,长叹一声,满腔怒火化作了一声疲惫的长叹。

“你这个……糊涂东西啊!” 他收回脚,烦躁地揉了揉额角,“罢了,事已至此,打死你也无用。”

他沉吟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决绝。此事瞒是瞒不住的,拖延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既然必须面圣,那么如何陈述,分寸如何拿捏,就成了关键。

“起来吧,” 郑芝龙声音低沉,“赶紧去准备一下,随我即刻进京。见了陛下,你需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据实奏报,不得有半分隐瞒,也不得添油加醋!至于为兄……”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自会替你,也替那两个杀才,寻个……相对稳妥的说法。”

郑芝龙正对着一纸奏本愁眉不展,笔尖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下——该如何将倭国那桩泼天祸事既说得清楚,又不至于引火烧身,实在令他绞尽脑汁。

便在此时,郑芝凤脚步匆匆地闯入书房,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激动:“大哥!日本来的最新消息!停了……两边停战了!”

“什么?!”

郑芝龙猛地抬头,眼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那紧绷数日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来。他长长地、彻底地呼出一口浊气,那声音里带着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虚脱。

“呼…………”

再没有任何犹豫,他一把抓起案几上那份写了一半、字字斟酌却仍觉凶险的奏本,双手用力,“嗤啦”几声,毫不犹豫地将它撕得粉碎。纸屑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他拍了拍手,仿佛要将所有与此事相关的焦虑和风险一并拍散,对着弟弟,也像是告诉自己:“好了,此事已了。你我从不知情,也从未听过任何消息。”

这一刻,那位深谙官场生存之道的天津水师都督,选择让这个秘密永远沉入心底。

江户,

德川家光端坐于上,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翻腾的怒火。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跪伏在地、浑身筛糠的松仓胜家身上。

“你这条欺上瞒下的野狗!”

压抑的低吼从家光齿缝间挤出。下一秒,这位征夷大将军竟猛地从座位上弹起,一个箭步冲到松仓胜家面前,完全不顾仪态,抬脚便狠狠踹了上去!

“蠢货!废物!”

伴随着怒骂,拳脚如同雨点般落在松仓胜家身上。

家光一边踢打,一边咆哮:“区区一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招惹来的是什么?!是明国的日月旗!是天兵!你差点……差点就把整个日本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打得气喘吁吁,被亲信家臣勉强拦住,却仍指着瘫软如泥的松仓胜家厉声痛斥:“西国的那两个狗东西正愁找不到借口撕咬幕府!你倒好,亲手把刀递到他们手里,还差点引来明国这头巨龙!你这蠢材,百死莫赎!”

在幕府事后的处置中,被认定为完全无辜且居城被焚的细川忠利,确实得到了相应的“补偿”——那座已然残破、几乎没了活气的岛原城,如今划归了他的名下。

尽管幕府的判决书上明明白白写着“加封八万石”的字样,可当细川忠利站在依旧飘散着焦糊气味的熊本城废墟上,眺望远方那片此刻名义上已属于他的新领地时,脸上却挤不出一丝笑意。

那岛原城,经过连番血战与迁徙,领民十不存一,田地荒芜,几乎成了一片空有石高数额的“鬼城”。而眼前,他世代经营的熊本城,昔日繁华已化作断壁残垣和缕缕不绝的黑烟。

“八万石……”他低声重复着这个数字,嘴角泛起一丝苦涩。这看似丰厚的补偿,实则如同一张难以兑现的空头票据,重建熊本与招徕领民恢复岛原生机,所需的投入将是一个天文数字,远非这纸面八万石可以弥补。

他苦着脸,望着自家依旧在冒烟的熊本城,内心充满了无处诉说的郁闷与无奈——这飞来横祸,岂是这虚有其名的“八万石”所能慰藉的?

至于我们的崇祯皇帝朱由检,他完完全全的不知道这件事。他正忙着帮自家好大儿朱慈烺出主意如何让黄颖这丫头当太子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