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圣女(2/2)

不到十合,被李振彪一刀劈断兵器,随即被亲兵一拥而上,生擒活捉。

李振彪目光扫向那顶华丽的营帐。他大步上前,挑开帐帘。

只见王芷蕾跌坐在地,华丽的甲胄沾满了尘土,钗环散乱,泪痕斑驳,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宛如受惊的雀鸟。她握着的短剑早已掉落在地。

四目相对。李振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似乎没想到叛军首领竟是如此一位绝色少女,但他随即恢复了军人式的冷酷。

王芷蕾看着眼前这位浑身浴血、杀气腾腾的将军,巨大的恐惧定住了她,红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振彪没有多余的话,只是对身后亲兵挥了挥手:“拿下。好生看管,不得无礼,此人乃重要人犯,需押送南京交由陛下和卢部堂发落。”

亲兵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瘫软无力的王芷蕾扶起,她甚至没有挣扎,只是失神地望着满地狼藉和血火。

主帅被擒,实际指挥官被俘,北岸叛军彻底群龙无首,或四散奔逃,或跪地投降。

瓜州渡之战,以李振彪八千里回防、以少胜多、生擒敌酋而告终。

三万叛军主力被彻底击溃,淹死、被杀、被俘者不计其数,仅有少量残兵逃入乡野。

李振彪站在硝烟未散的江岸,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战场和缓缓流淌的血色江水,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只是吩咐:“清理战场,统计伤亡,收押俘虏,修复工事。叛匪虽溃,仍需谨防小股流寇滋扰。”

而他特意叮嘱要好生看管的那个少女囚徒,则被单独安置在一辆马车中,在重兵看守下,即将被送往南京。

她的命运,已然不由自己掌控。

崇祯十四年九月初,朱由检的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中,卢象升那份详细禀明清江浦之战及瓜州渡之役的捷报,显得格外厚重。

随这份捷报一同秘密送至御前的,还有关于那名特殊战俘——王好贤之女王芷蕾的处置请示。

卢象升在奏疏末尾,特意提及此女:“……逆首王好贤之女芷蕾,年方十六,容色殊丽,然性情柔弱,实为傀儡,未预核心谋逆。如何处置,伏乞圣裁。”

文字冷静克制,却将一个难题摆在了皇帝面前。

朱由检放下奏疏,他踱步至殿外。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探报描述的少女形象——年仅十六,拥有惊人美貌,乱军中被俘。

“未预核心谋逆……性情柔弱……”他重复着卢象升的评价。

一丝恻隐之心,并非没有。将其秘密安置,甚至远远打发出去,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并非难事。她年轻,美丽,看起来无辜,似乎罪不至死,更不至那等不堪的境地。

“漂亮……”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意味。这罕见的美丽本身,似乎成了一种需要特别审视的因素。

他忽然转身,对始终侍立在阴影中的王承恩道:“大伴,去,将那个王好贤之女,带到暖阁来见朕。”

“老奴遵旨。”王承恩心中微凛,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没过多久,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两名太监引着一人入内,随即无声地退至门外值守。

王芷蕾穿着一身粗糙灰暗的囚服,宽大的衣服更衬得她身形纤细单薄,仿佛不堪一击。

乌黑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散着,脸上脂粉未施,苍白得近乎透明,却越发显出那五官的精雕玉琢。

她低垂着眼睑,身体因恐惧而紧绷,却依旧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美感。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静静审视着。眼前的少女,论年纪,与自己的太子慈烺、长女媺娖相仿,本该是在深闺中无忧无虑、备受呵护的年纪。

然而命运弄人,她却成了逆首之女,站在了帝国权力最高掌控者的面前,生死悬于一线。一时间,他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他并未立刻发作雷霆之怒,只是缓缓开口:“抬起头来。说说吧……你和你父亲,干的好事。”

王芷蕾纤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这平静的话语刺伤。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曾被誉为“目似秋水”的眸子。泪光在她眼中汇聚,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她的声音细微发颤,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求饶:“民女……民女之父,并非……并非陛下所想的那般,是十恶不赦之徒……”

朱由检没有反驳,只是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王芷蕾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或者说,是破罐破摔的绝望让她敢于陈述。

话语渐渐连贯起来:“父亲……父亲与教中诸位法师所言,并非虚妄。世间皆苦,红尘是劫。朝廷……朝廷课税重重,官吏如虎如狼,漕粮、苛捐……压得百姓喘不过气,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多少人家破人亡……陛下深居九重,可知民间之苦?”

她的声音略微提高:“吾教尊奉无生老母,宣扬真空家乡,乃是为了给这些苦海沉沦的众生一线希望!”

“告知他们,此生之苦乃为偿还业债,只要诚心念诵,皈依我教,便可脱离苦海,回归那无生无灭、极乐自在的真空家乡!这难道有错吗?我们……我们只是给那些活不下去的人,一口精神上的食粮,一个盼头!”

她望向朱由检,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控诉:“为何……为何朝廷容不下这一点点慰藉?为何一定要逼得我们走投无路?父亲……父亲他们最初也只是想自保,想为教众争一条活路……是朝廷的大军先动了刀兵,我们……我们才不得不反抗……”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直到她说完,暖阁内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王芷蕾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朱由检才缓缓开口:“一口食粮?一个盼头?王芷蕾,你告诉朕,你们罗教聚众数十万,把持漕运要害,私设刑堂,对抗官府,甚至敢朕的天兵刀兵相向——这只是为了给信众一口‘精神食粮’?”

“你父王好贤,以及你口中那些‘法师’,当真如此悲天悯人?那朕来告诉你,他们聚敛的钱财去了何处?他们蛊惑人心,是为了你们那‘真空家乡’,还是为了他们自己能在现世称王称霸,享受权势富贵?!”

“民间之苦,朕岂不知?”朱由检站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正因知之,朕才更要铲除尔等这般蛀虫!朝廷纵有百般不是,自有朕来整顿,自有法度纲常来约束!

“而非尔等借神佛之名,行割据之实!你们给的‘盼头’,是虚无缥缈的来世,而代价,是现世的家破人亡,是漕运断绝、北疆无粮可能引发的滔天大祸!这个代价,你们付得起吗?这天下付得起吗?!”

朱由检的质问如同重锤,敲打在王芷蕾的心上。

她脸色更加苍白,想要反驳,却发现父亲和教中高层那些奢靡的生活、争权夺利的行径,与所宣扬的教义是如此矛盾,言语顿时变得苍白无力:“……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朱由检冷笑一声,“那朕再问你,你们罗教势力所及之处,佃户是否只需向教中交租,便可不再向朝廷纳粮?漕工是否只听‘教头’号令,而可无视漕运法规?此等行径,与谋反何异?!你们不是在缓解民苦,你们是在挖朝廷的根基,是在裂土分疆!任何王朝,任何君主,都绝不容忍!”

“你年纪小,或真不知情,或被你父蛊惑。但这都不是你们掀起战乱、祸国殃民的理由!朕杀的不是求活的百姓,朕杀的是裹挟百姓、对抗朝廷的乱臣贼子!”

王芷蕾被这一连串凌厉的质问和揭露击垮了,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的光彩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混乱和绝望。

她最终无力地垂下头,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不再辩解,只是喃喃道:“……所以……陛下……便要杀了所有人吗……包括那些……只是想要一口饭吃……信了那些话的可怜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