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讲武德的英国佬(2/2)
那图赖见曹变蛟如狂雷般直冲自己而来,非但无丝毫惧意,眼中反而燃起嗜血的兴奋。他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手中那柄沉重的巨斧带着撕裂风声,毫不花哨地朝着曹变蛟当头劈下!势大力沉,仿佛要将眼前这员明将连同其脚下的城墙一并劈开!
曹变蛟深知此等重兵器不可硬撼,但他凛然不避,竟将手中长柄陌刀一横,以精钢打造的刀杆硬生生架向那夺命巨斧!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爆响,火星四溅!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手臂都是一麻。曹变蛟借势旋身,卸去力道,陌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光,反手便斩向图赖腰腹!图赖巨斧回撤,以斧柄格挡,又是一声刺耳的刮擦声。
两人甫一交手,便知遇上了劲敌。图赖力大招沉,每一斧都势若千钧,欲以绝对力量碾压;曹变蛟则刀法精湛,身形灵动,陌刀或劈或扫、或挑或刺,将力量与技巧结合得淋漓尽致,专攻要害。斧影刀光,在德胜门的城楼上疯狂交织碰撞,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寻常兵卒根本无法近身。
与此同时,曹变蛟麾下的亲兵家丁与图赖带来的满洲甲兵也凶猛地碰撞在一起,展开了更为残酷血腥的混战!
曹变蛟的亲兵,皆是追随他多年的百战老卒,深知主将若失,城必破无疑,此刻人人抱定死志,竟无一人后退半步。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彼此照应,长枪突刺,刀盾格杀,甚至用牙咬,用手撕,用头撞,用尽一切手段,死死挡住那些试图涌上来支援图赖的白甲兵。
白甲兵亦是清军中最精锐的巴牙喇,骁勇异常,重甲利刃,奋力向前冲杀。刀枪入肉的闷响、垂死的惨嚎、兵器撞击的锐音、疯狂的呐喊……瞬间将这片城墙变成了血肉磨盘。不断有人倒下,鲜血迅速染红了斑驳的城砖,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但明军竟以惊人的意志和默契,硬生生挡住了人数占优的白甲兵的突击,死死护住了主将厮杀的战圈!
曹变蛟眼见亲兵为自己死战,心中更是燃起滔天怒火与悲愤,手中陌刀使得越发狂猛,刀刀不离图赖要害。图赖亦被激发了凶性,巨斧挥舞得如同旋风,吼声连连。
就在曹变蛟与图赖巨斧陌刀相击、火星四溅,两人因一次猛烈的对撼而各自震退数步,稍作喘息之际,德胜门甬道处传来一阵整齐而急促的步伐声!
罗伯特率领着他那支装备精良的火枪队及时赶到。这位英格兰军官战场嗅觉极其敏锐,根本无需多问,一眼便判明形势。
他见曹变蛟与那凶悍的清将恰好分开一段距离,立即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毫不迟疑地下令:“第一排!瞄准那个持斧的酋长——开火!”
“砰!砰!砰!”
一阵爆豆般的密集枪声骤然响起!硝烟弥漫之间,正欲再次扑上的图赖身体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数个血洞赫然出现,鲜血汩汩涌出。这位勇猛绝伦的满洲巴图鲁,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怒吼,便踉跄几步,重重地栽倒在冰冷的城砖上,当场毙命。
罗伯特这才快步走到曹变蛟身旁,语气带着几分不解与急切:“曹将军!你的火枪队呢?为什么不用燧发枪对付他们,非要进行如此危险的肉搏?” 他一边说,一边迅速指挥手下士兵在城墙缺口处列成三排轮射阵型,冰冷的枪口对准下方和云梯方向,形成一道致命的火力网,静待清军继续上来送死。
曹变蛟被这突如其来、干净利落到近乎“无耻”的解决方式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中沾血的陌刀,又看了看地上图赖的尸体和罗伯特那严阵以待的火枪队,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对啊!老子跟这群鞑子讲个屁的武德!能宰了就行!”
他心中那点属于传统武将的“阵前单挑”的执念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此时,又有几名悍勇的白甲兵顺着云梯嚎叫着攀上城头,然而他们刚冒头,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情况——
“开火!”罗伯特冷静下令。
“砰!砰!砰!”
又是一阵齐射!铅弹组成的金属风暴瞬间笼罩了那片区域。一名、两名、三名……十几个刚刚登城、堪称军中精锐的白甲兵,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未能做出,就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纷纷倒下,非死即伤。原本需要付出巨大代价才能勉强堵住的缺口,竟在阵阵硝烟与枪声中变得异常“安静”起来。
曹变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随即脸上露出了混合着震惊、狂喜和一丝自嘲的复杂笑容。他彻底服气了,扭头对亲兵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老子的火枪队全都调上来!妈的,今天就让这群鞑子尝尝什么叫‘下三滥’的厉害!”
广渠门外,华莱士手持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战场,仿佛一位正在推演棋局的棋手。最外侧的瓮城城门早已被他故意放弃,此刻正涌入大量以为突破在即的清军士卒。
然而,他们踏入的并非通往胜利的通道,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就在清军大部分涌入瓮城的瞬间,华莱士果断下达了命令。内城城墙之上以及外侧隐蔽处,早已待命的两千名火枪手齐齐现身,分列成整齐的轮射队列。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命令声冰冷而清晰。下一刻,爆豆般的枪声从内外两个方向同时炸响!交叉倾泻入拥挤的瓮城内。城内的清军猝不及防,瞬间陷入一片混乱,进退维谷,成片成片地倒下,惨叫声、哀嚎声顿时取代了冲锋的呐喊。
站在华莱士身旁的杨国柱和罗岱,这两位久经沙场的悍将,此刻竟看得有些发愣。他们惯见了刀光剑影、血肉相搏的厮杀,何曾见过如此……“高效”而冷酷的屠戮?火枪的轰鸣声中,敌人甚至无法近身便已毙命,这种战法完全颠覆了他们传统的认知。
罗岱下意识地喃喃道:“这…这简直是……”
“瓮中捉鳖。”华莱士放下望远镜,面无表情地接话,语气平静。他看了看城外那些被凶猛火力暂时压制、不敢再贸然前进的清军,又瞥了一眼瓮城内死伤惨重、已然开始溃退的残兵,转头对尚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杨、罗二将说道:“二位将军,敌人暂退了。现在是时候把我们‘让’出去的那扇门,重新关起来了。”
他的话语简洁直接,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绞杀只是日常操作。杨国柱和罗岱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好!好!这就去!”罗岱率先吼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杨国柱也重重点头,大手一挥:“儿郎们!随老子夺回城门!把鞑子关在外面打!”
刹那间,明军士兵如同猛虎出闸,冲向那扇洞开的城门,迅速清理残敌,开始奋力推动沉重的门扇。华莱士则继续指挥火枪队进行掩护射击,确保关门行动顺利进行。
广渠门的战局,在这位西洋军官“不讲武德”的战术下,暂时稳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