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一生挚爱,一生之殇(2/2)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绝望、痛苦、愤怒和疯狂的咆哮。
从李承欢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体内的太虚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运转,失控暴走!
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如血,理智彻底被滔天的杀意和毁灭欲望吞噬!
他轻轻放下月华。
如同放下一件稀世珍宝,然后,猛地抬起头!
那双血红的眼睛,锁定了前方正因为女儿重伤而心神崩溃、毫无防备的月华父亲!
“你!伤!了!她!!”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中挤出来,带着冰寒刺骨的杀意。
“敢动我心爱之人,无论是谁,死!!!”
下一刻,李承欢动了!
不再是太虚剑法中的任何一式,而是凝聚了他此刻所有疯狂、痛苦、毁灭意志的本能一击!
一道灰蒙蒙、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恐怖剑罡。
如同失控的洪荒巨兽,带着撕裂一切的暴虐,轰向了月华父亲!
月华父亲此刻心神俱碎,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防御。
“轰——!”
剑罡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他身上!
鲜血狂喷!
揽月阁主的身影如同破败的絮囊,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远处的古树上,滑落下来,生机消散。
他至死,都瞪大着双眼,看着自己女儿的方向!
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不甘与……
茫然!
他死了。
被失控暴走的李承欢,失手杀死!
岩腔内,李承欢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深埋在臂弯下的脸庞,早已被冰凉的泪水和汗水浸湿。
五十年前的画面,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凌迟着他的灵魂。
那温热的血,月华倒下的身影,阁主临死前的眼神……
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昨日。
残局--
传功守望!
疯狂的爆发之后,是更深沉的死寂和冰冷。
李承欢看着眼前的一切——
昏迷濒死的月华,气息全无的阁主……
他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
做了什么?
他失手……
杀了月华的父亲?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九天雷霆,将他彻底劈成了碎片。
无边的悔恨、恐惧、和自我厌恶,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呵呵……哈哈哈……”
他发出如同夜枭般凄厉而绝望的笑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他抱起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月华,感受着她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
不行!
他不能让她死!
他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绝不能再失去她!
一个决绝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盘膝坐下,将月华扶正,双手抵住她的后心。
“月华……对不起……是我毁了你的修行,是我害了你的父亲……我万死难赎其罪……”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但我不能让你死……你不能死……”
他开始运转太虚心法,但不是修炼,而是……
逆转!
他将自己苦修数十载、已然接近化境的太虚功力,毫无保留地。
如同决堤江河般,强行灌入月华那破碎的、毫无生机的经脉之中!
这不是传功,这是一种近乎献祭的行为!
他以自身本源为柴,点燃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庞大的太虚灵力涌入,粗暴地冲刷、温养着她受损的经脉和丹田。
强行吊住了她最后一口气息。
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丰神俊朗的面容迅速苍老、枯槁,挺拔的身躯开始佝偻……
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月华的气息终于稳定下来,虽然微弱,但不再消散时。
李承欢已然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白发苍苍的老人,
一身功力十不存一,只剩下一些驳杂的根基和对于太虚剑道的感悟。
他虚弱地喘息着,看着月华依旧昏迷但恢复了少许血色的脸庞。
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空洞和悲凉。
他亲手斩断了她的经脉,又失手杀了她的父亲。
如今,再用这身沾满罪孽的功力救活她……
这何其讽刺!
何其可悲!
他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她?
当她醒来,该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真相?
面对他这个杀父仇人?
无尽的愧疚和绝望,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锁住。
他挣扎着起身,用尽最后力气,将昏迷的月华,送回了揽月阁附近,确保她能被人发现。
然后,他深深地、痛苦地望了一眼那座在晨曦中若隐若现的楼阁。
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永远刻在灵魂深处。
转身,离开。
他选择了自我放逐,来到了这座与揽月阁遥遥相望的孤峰。
他捡回了那根因为主人功力尽失而灵性沉寂、变得乌黑的“承影”剑残骸。
成为了一个沉默的、邋遢的、与酒为伴的守山人。
五十年了......
他守着这座山,守着那份无法言说的爱,守着那份沉沦骨髓的恨与愧。
他看着她醒来,得知真相后的痛苦与挣扎,看着她从最初的崩溃。
到后来的沉默,再到如今揽月阁主的清冷与平静。
他知道,她对他,必然是又爱又恨。
爱那曾经的星月交辉,爱他那舍身传功的决绝。
恨他斩断经脉的无奈,更恨他失手弑父的血海深仇。
这道鸿沟,比碧穹山脉最深的山涧还要难以跨越。
他只能在这里,远远地,贪婪地,又无比怯懦地,望着。
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痛楚,所有的思念。
都融入到那日益精纯、却也日益孤绝的太虚二十四剑!
那最强的“月痕”剑意之中,凝固在那道永恒的虚空烙印里。
随着李承欢的回忆结束,时间又来到了现实。
岩腔内,李承欢发出一声悠长而沙哑的叹息,仿佛将五十年的风霜与痛楚都融入了这一口气中。
他缓缓抬起头,乱发下那双浑浊的老眼,透过岩腔的缝隙。
再次精准地投向了主峰之巅,那座在云雾中渐渐清晰的揽月阁。
那里,有他一生挚爱,也是他一生之殇。
他抓起酒葫芦,又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却再也浇不灭心底那团燃烧了五十年的、名为悔恨与思念的火焰。
守望,成了他唯一的救赎,也是他永恒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