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两个怪人(1/2)
1985年1月1日,下诺夫哥罗德城被一种虚假的节日气息包裹着。伏尔加河在城西冻结成一道幽蓝的伤疤,冰面反射着工业区烟囱喷出的灰黄烟雾。汽车厂的车间像一头疲惫的钢铁巨兽,蜷缩在城郊的荒原上,远离市中心文化宫里飘来的《喀秋莎》歌声。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斯米尔诺夫裹紧他那件肘部磨出线头的军大衣,坐在质检台前,手指机械地敲击着游戏机的按键。屏幕上,绿色的方块正无情地堆叠、坍塌——这台苏联工程师仿制的游戏机原型,是伊万对抗虚无的最后堡垒。
计划就是狗屎。伊万对着空荡荡的车间嘟囔。元旦夜班?不过是场精心编排的闹剧。车间主任瓦西里·伊万诺维奇早在23点就溜了,借口是去文化宫检查节日安保,实则是去分那瓶藏在档案柜里的伏特加。伊万提前两小时就糊弄完了质检:他把次品车门的编号涂改成合格品,再用油污抹布盖住瑕疵——这手艺在汽车厂流水线上代代相传,比党的章程更深入人心。反正没人真在乎,他心想,瞥了眼墙上褪色的标语:为共产主义明天,今日加倍努力!标语下,一台生锈的轿车骨架歪斜地吊在传送带上,像被解剖的牲畜。
窗外,雪片无声地扑向冻土。伊万看了眼腕上的手表——12点1泛黄的文件。伊万,尼古拉压低声音,你知道司机为什么盯着你身后看吗?他推过一杯伏特加,那人是克格勃退休的线人。去年他儿子在阿富汗死了,临终前说……看见两个穿旧衣服的人在战壕里跳舞。尼古拉的眼中泛起泪光,苏联人以为能埋葬历史,可历史是条冻不死的蛇——它只是冬眠,等着元旦的钟声把它唤醒。
伊万回到筒子楼,发现门阶上的盐粒被扫净了,黑麦面包也不见了。他想起司机的话:有些客人,最好别请进门。但苏联早已把门敞开了!斯大林搞大清洗,赫鲁晓夫拆教堂,勃列日涅夫搞,戈尔巴乔夫喊新思维……我们请进来的是谎言、是遗忘、是道德的破产!现在幽灵来了,我们却说神经病——就像伊万不敢告诉司机真相。东斯拉夫人老话讲:忘记祖先的民族,会被祖先诅咒。
1985年1月15日,伊万在汽车厂流水线上摔碎了那个搪瓷杯。碎片划破手掌,鲜血滴在次品车门上,像一滴凝固的伏特加。他盯着血迹,忽然明白了婆婆的深意:敬畏不是烧纸钱,而是记住血的代价。他走出车间,站在伏尔加河畔的冰面上。河风刺骨,但伊万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远处,下诺夫哥罗德的烟囱喷着灰烟,像历史的伤口在冒脓。伊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麦面包——婆婆留下的最后一块——掰下一小块,撒在冰面上。
对不起,他对着寒风低语,我们忘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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