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谁知道什么会成精(2/2)
季莫福把丁字裤摔在地上:“是你们扔的?”
“是风。”瓦西里指向五楼某个窗口,“柳德米拉·谢尔盖耶夫娜的晾衣杆坏了三天了。居委会?哈!他们正忙着把列宁纪念馆改成麦当劳。”
真相裹着廉价的香水味飘来。季莫费突然感到眩晕,所有超自然现象都有了合乎逻辑的解释:刮擦声是内衣扣环撞击玻璃,反光是丝绸面料,人眼不过是蕾丝花纹的错觉。他成了庸俗现实的笑柄。
但当他抬头望向自家窗口时,某种冰冷的疑虑又钻回血管——二十楼。什么样的风能把内衣吹上二十楼?
早餐时分,季莫费成了整栋楼的笑柄。柳德米拉·谢尔盖耶夫娜逢人便展示她失而复得的内衣:“开窗睡觉得来的艳遇!”瓦西里在社区公告板上画了漫画:季莫费举着法海画像与丁字裤搏斗。
唯有玛法·彼得洛芙娜没有笑。她捧着茶杯坐在监视器前,反复查看昨夜录到的片段。摄像头清晰地拍到了季莫费关窗的画面,但随后出现的异常光斑让她皱起眉头——那绝不是飞虫或镜头眩光,而是一种有自主意识的发光体,它在窗外徘徊了十七分钟,然后突然消失。
更奇怪的是三点零二分的录像:季莫费确实在社区花园与某物对峙,但树上的东西在镜头里始终是团模糊的马赛克。而当瓦西里出现后,画面突然变得清晰稳定,仿佛某种干扰源离开了。
老克格勃的直觉在报警。她翻开1991年的档案笔记,在“异常气象事件”分类下找到相似记录:8月15日(农历七月十五)凌晨,联盟大街42号多名居民报告看见“飞行蛇类”,事后均查无实据。
玛法抿了口红茶。四十年情报工作教会她一个真理:当所有解释都完美得像是排练过的戏剧时,真相往往藏在幕后冷笑。
第二夜季莫费把自己灌得烂醉。伏特加烧灼着胃壁,却烧不化心底的寒冰。他反复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但脖颈处的抓痕又在隐隐作痛。凌晨两点,他再次惊醒——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
那东西回来了。
这次它贴在天花板角落,鳞片以呼吸般的节奏明灭。更可怕的是它开始说话,用的是标准首都口音:“季莫费·伊万诺维奇,您为什么拒绝我们?”
季莫费缩在被窝里发抖,汗水浸湿了最后一丝酒精带来的勇气。那声音继续飘来,带着电子合成器般的质感:
“我们观察您很久了,火箭工程师同志。当您的同胞忙着倒卖国家财产时,您还在研究齐奥尔科夫斯基方程。我们需要这样的心灵。”
“滚出去!”季莫费尖叫着扔出枕头。那东西轻巧地避开,突然伸展出无数光丝,如同神经束般布满天花板。在那些发光纤维中,他看见了熟悉的图案——苏联航天局的徽标,拜科努尔发射场,还有他参与设计的“联盟-m兵、加加林微笑、钢铁厂的女劳模......“就像需要香火的佛像,我们需要信仰。可惜如今的人类只提供怀旧——这种扭曲的情感让我们痛苦。就像被迫依靠变质食物生存的生物。”
光蛇突然扑向书架,穿过物理书籍时留下焦痕:“我们必须找到新的存在形式。而你,亲爱的季莫费,你是最后的纯净信仰源。让我们与你结合,我们将以你的记忆为温床......”
季莫费突然笑了。他掏出共青团徽章按在胸口:“知道为什么苏联会失败吗?不是理想错了,是我们忘记了理想需要与时俱进。”他猛地拉开衬衫,露出胸口的皮肤——那里纹着二维码,扫描后是网络版《共产党宣言》。“你们想要信仰?看看二十一世纪的方式!”
光蛇突然僵住,那些发光粒子剧烈震荡,仿佛整个形体都要溃散。就在这时,玛法·彼得洛芙娜冲了进来,举着老式信号干扰器——那是克格勃用来对付窃听设备的古董。
“现在!”老克格勃大喊。
季莫费按下手机发送键。整栋楼的窗户突然亮起——居民们都被提前告知今晚有“电磁波实验”。每个窗口都伸出手机,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二维码,链接着全球共产主义运动数据库。
光蛇发出刺耳的尖叫,仿佛被这些数字信仰灼伤。它剧烈扭动着,在无数二维码的照射下开始分解成原始粒子。
“你们......你们怎么敢......”它用一百种声音嘶吼,“用资本主义的工具......”
“这叫与时俱进,同志。”季莫费轻声说。
黎明时分,一切归于平静。玛法在墙角收集到些许荧光粉末,装进苏联时代的徽章盒里。季莫费望着窗外升起的太阳,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它会回来吗?”
“谁知道呢。”老克格勃耸耸肩,“也许下次会变成别的形态。资本主义的精怪?民主主义的妖物?人类从来不缺制造怪物的想象力。”
当天下午,季莫费订购了新电脑和网络服务器。他开始将苏联档案数字化,并给项目起了个名字:“等离子态意识形态研究”。有时深夜编码时,他会感觉窗外有熟悉的闪光,但不再恐惧——不过是飘荡的意识形态幽灵罢了,就像中国人说的,一切妖魔皆由心生。
瓦西里和娜斯塔霞依然在酒吧里编造着他的笑话,但季莫费不再争辩。他偶尔会望向中国方向,想起老张的鬼节警告。也许东方人早就参透了真相:所有鬼怪都是人心的倒影,所有超自然都是尚未被理解的现实。
而在这个意识形态湮灭又重生的时代,谁知道下次会有什么样的精怪从人类的集体潜意识中爬出?也许下次会是民主妖、资本怪,或者自由主义的蛇精——谁知道呢。
季莫费唯一确定的是,下次他不会再用法海画像了。二维码更有用,至少它不会让你被邻居笑话整整一个夏天。
萨拉维斯亚沃斯托克的风依然吹着,带着海腥味、柴油味和中国烧烤的香味。在某个月光黯淡的夜晚,某个打开的窗户前,某个迷失的灵魂依然可能遇见某些不应存在之物——毕竟,这是罗刹国的远东,这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就像中国人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而在这个信仰缺失又过剩的时代,谁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成精呢。